第217章 玻璃现咸阳·妖镜惑民心-《我在大秦种田养家》

  风停了,田面静下来。麦穗的手指还搭在那片叶子上,叶背的纹路在日光下微微发亮。她没抬头,只听见骆驼蹄声由远及近,压着土路走来。

  一辆木车停在村口,车上绑着几只箱子,箱角露出透明薄片,在阳光下一晃,地上立刻跳出一块刺眼的光斑。

  有人低呼:“那是什么?水做的镜子?”

  胡商从车边站直,朝她点头。他穿着旧褐袍,肩背宽厚,说话时声音平缓:“夫人,我带了西域来的物件。”

  没人敢上前。几个孩子躲在门后偷看,一个老妇抱着孙子缩进草房,嘴里念着驱邪的词句。

  “妖镜!”不知谁喊了一声,“照人魂的!”

  人群往后退。那光斑在地上跳动,像活物。

  麦穗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她走到车前,盯着那块透明片。阳光穿过它,在她脚边烧出一个小黑点。枯草冒烟,接着起了火苗。

  她伸手摸了摸玻璃边缘,凉而硬。

  “这东西,能借吗?”她问。

  胡商点头,取下那片玻璃递给她。

  她接过,转身走向晒场中央的柴堆。午时的日头正高,她把玻璃斜着对准太阳,光斑落在干草上。不到半盏茶工夫,草堆冒烟,火苗窜起。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

  她举着玻璃,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不是镜子,是聚光的东西。能点火,也能煮水。”

  没人说话。

  她又叫阿禾拿来一碗细沙,放在陶盆里,把玻璃盖在上面,再架到日头下。沙子慢慢变热,冒出微烟。

  “再烧一会儿,沙就能化成浆。”她说,“浆冷了,就是这种片子。”

  一个年轻后生壮着胆子靠近:“真……能做出来?”

  “你能烧陶,就能做这个。”她说,“只是要找到合适的沙,火要够猛。”

  赵王氏站在人群外,手里攥着一包豆子。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麦穗,我能……用它看看我的豆子吗?”

  麦穗把一小块玻璃递给她。

  赵王氏捧着走到光下,低头看。豆子表面的霉斑在放大下清晰可见。她倒吸一口气:“原来绿毛长在这缝里……怪不得蒸了还是拉肚子。”

  她抬头,眼神变了:“这东西……不是妖术?”

  “是你看不见的东西。”麦穗说,“以前我们也不知道虫卵藏在种子里,可它就在那儿。”

  人群开始松动。有人小声议论:“能看清霉豆,那也能看虫眼吧?”“灶台点火不用打石,省柴……”

  胡商站在车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动。

  傍晚,炊烟升起。麦穗让人把玻璃固定在木架上,正对西晒的太阳,引火点燃了里中大灶。做饭的妇人们围在旁边,看火苗从草堆里腾起。

  “以后每日这时候都能点火。”她说,“不用守着火种过夜。”

  赵王氏默默把自家的豆子全倒在院里,一块小玻璃来回照着,挑出发霉的扔掉。

  夜里,麦穗坐在院中石凳上,手里拿着那块玻璃。天空晴朗,星星很密。她举起玻璃,对着北斗的方向。

  星光穿过玻璃,落在地上,变成一个扭曲的光点。她移动玻璃,光点也跟着偏移。她又换了个角度,发现星影被拉长了。

  她皱眉,放下玻璃,从鹿皮囊里取出陶片和炭笔。

  她在陶片上画了一道线,标上“日角”,又画了一个圆点,写“星位”。接着画玻璃的轮廓,连一条线从星位穿过玻璃,落向地面。

  她盯着图看了很久。

  现代的记忆在脑子里翻动。她记得课本上说过,光会折射,镜片能聚焦。她不懂公式,但她知道,这东西能让看不见的变得可见。

  她又抬头看天。北斗的勺柄指向北方。她把玻璃抬高,试图让星光穿过中心。

  光点落在她的鞋面上,微微晃动。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指一顿。

  青铜匣里的刻纹——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是不是也和光路有关?那天白光炸开前,她最后看到的,是一幅星图样的纹路。

  她心跳慢了一拍。

  如果这玻璃能让星光偏转……那星图的位置,能不能用这种方式验证?

  她重新拿起炭笔,在陶片背面写:“光可聚,物可察。”又补了一句:“若星位可测,则天地有常。”

  院外传来脚步声。胡商背着竹篓走来,身后骆驼轻轻喷着气。

  “我要走了。”他说,“你的农书,我已经交给西边的人。”

  麦穗抬头:“他们信得过?”

  “他们会试。”他说,“就像你试犁一样。”

  她没再问。胡商从怀里取出另一块更薄的玻璃片,递给她:“这个,留着。比粗的看得更清。”

  她接过,感觉轻得像一片羽。

  胡商转身要走,又停下:“咸阳那边,已经有消息在传。说陇西出了妖镜,能摄魂。”

  麦穗握紧了玻璃。

  “谁在传?”

  “不知道。”他说,“但有人记下了尺寸,画了反光的样子,往北去了。”

  她没说话,把玻璃收进鹿皮囊最底层。

  胡商牵着骆驼走了。夜风卷起沙尘,吹过空荡的晒场。

  她回到屋里,从床底取出一个布包,把玻璃放进去,压在枕头下。

  窗外,北斗依旧悬在天边。

  她坐在床沿,手里捏着炭笔,盯着地面。

  如果明天晴,她要在正午测一次日光的角度。如果能找到稳定的支架,或许还能试试夜间观星。

  她忽然想起徐鹤走前说的话。他说,楼兰的古字从不现于祸事,只出现在井水复流、旱地生芽的地方。

  而今晚,玻璃映出的星光,偏偏落在她昨夜划下的光径线上。

  她抬起手,对着月光看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锄磨出来的。

  现在,她要用这双手,去碰一碰天上的东西。

  她吹灭灯,躺下,但没睡。

  远处,一道黑影离开村口,沿着官道疾行。袖子里藏着一张折叠的麻纸,上面画着玻璃的形状和反光轨迹。

  麦穗睁着眼,听风刮过屋檐。

  她的手指在枕下轻轻动了动,碰到了那块玻璃。

  冷而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