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神童有快乐吗?-《星辰羁绊之艾克与艾雪的时光长卷》

  午休的铃声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荡起先锋特色实验小学的活力。安静的校园立刻被孩子们兴奋的喧闹声填满,人流如同欢快的小溪,从各个教室涌出,汇聚向同一个方向——食堂。

  四年级一班的教室门一开,艾克和艾雪就默契地汇合到一起。经过早上的情绪宣泄和温暖的集体氛围,艾克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脸色红润,脚步轻快。艾雪红肿的眼睛也消了大半,虽然还有点痕迹,但精神好了很多,怀里抱着圆圆,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边。团团则安稳地待在艾克的书包侧袋里,蓝色的领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走走走!今天有糖醋排骨!”包雷的大嗓门永远是冲锋号角,他拉着孙野,像两辆小坦克一样率先冲出教室。

  “等等我们!”李思思和张小雨笑着追上去。

  杨阳、何大力和孟繁志则稳重地跟在后面。

  “哥,你感觉真的全好了?”艾雪还是不放心地小声问,目光在艾克脸上逡巡。

  艾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放心吧,小管家,生龙活虎!饿得能吃掉一头牛!”他夸张地拍了拍肚子。

  艾雪这才抿嘴笑了,抱着圆圆的手松了些。

  一行人说说笑笑,融入前往食堂的人流。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艾克和艾雪并肩走着,感受着这份平凡却珍贵的校园日常,昨日的风波似乎真的被新一天的阳光晒干了痕迹。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个年级的学生排着队,窗口的阿姨们动作麻利地挥舞着饭勺。艾克和艾雪排在四年级区域的队伍里,前面是包雷和孙野在争论哪个窗口的菜更好吃。艾雪好奇地踮着脚往前看今天的菜单,艾克则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喧闹而有序的场景。

  就在这时,艾雪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四年级二班的打饭队伍,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脸上露出极其惊讶的神情,小手轻轻拉了拉艾克的衣角。

  “哥…你看那边…”艾雪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可思议。

  艾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瞳孔也微微放大了。

  只见在四二班的队伍前方,站着那个昨天还带着倨傲神情的“神童”周睿。然而此刻的他,与昨天判若两人。他孤零零地站在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上不再是平静或审视,而是写满了显而易见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无助?

  他手里空空如也!其他同学都拿着自己的餐盘,熟练地随着队伍移动。只有他,像个误入陌生世界的木偶,僵硬地跟着队伍挪动脚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他旁边,站着两位老师。一位是学校的电脑老师姬老师,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平时总是一副技术宅的冷静模样。另一位则是四二班的班主任王老师,一位四十多岁、气质干练的女教师。两位老师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姬老师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王老师则是眉头微蹙,似乎正在和周睿说着什么。

  艾克和艾雪离得不算太近,但食堂的喧嚣中,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对话的片段。

  “周睿同学,打饭要先去那边拿餐盘。”王老师的声音温和,但带着明显的引导意味,她指了指旁边放着一摞摞不锈钢餐盘的架子。

  周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依旧是一片茫然,没有动作,反而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对啊,周睿,你没盘子怎么打饭啊?难道用手接?”旁边一个四二班的男生,似乎是昨天跟着陈飞起哄的其中一个,此刻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戏谑和不解,大声说道。

  周围几个同班同学也投来好奇和困惑的目光,低声议论起来。

  “他该不会…从来没自己打过饭吧?”

  “怎么可能?都四年级了!”

  “看他那样子,好像真不知道…”

  周睿的脸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瞬间涨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局促地站在那里,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了,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昨天在黑板前解题时的从容和淡漠荡然无存,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姬老师叹了口气,对王老师说:“王老师,我刚才就跟他说了要排队拿盘子,他好像…不太明白流程。”

  王老师看着周睿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她正要再开口引导。

  突然,一个略显尖利、带着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女声,如同利箭般穿透了食堂的嘈杂,从食堂门口的方向传来:

  “睿睿!哎呀我的睿睿!你怎么在这儿傻站着啊!”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正风风火火地拨开人群,朝着周睿的方向疾步走来。她脸上带着夸张的心疼和焦急,目光紧紧锁定在周睿身上,仿佛他是易碎的琉璃。

  是周睿的妈妈!

  她几步就冲到了周睿身边,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像是母鸡护崽般挡在他前面,同时对着王老师和姬老师,语气带着明显的埋怨和理所当然:

  “哎呀!王老师!姬老师!你们怎么让睿睿自己来打饭啊!他哪会干这个!”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手里的保温饭盒塞进周睿手里,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睿睿,快拿着,妈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和清蒸鱼!还热乎着呢!”

  周睿捧着那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精致饭盒,脸上的窘迫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手指紧紧抠着饭盒的边缘。

  周妈妈却没注意到儿子的难堪,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转过身,面对着两位老师,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骄傲和理所当然:

  “我们家睿睿啊,脑子聪明,是干大事的料!这些杂七杂八的生活小事,怎么能让他分心呢?从小啊,吃饭、穿衣、收拾书包,这些小事都是我一手包办的!他只要专心学习就行了!你们看,他昨天不是一下子就解出张老师那道难题了吗?这就是本事!这叫什么?这叫术业有专攻!学习好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都是小事!有我这个当妈的替他操心就够了!”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对儿子的溺爱和对“生活琐事”的极度轻视。食堂里原本喧闹的声音在她高亢的嗓门下都小了许多,不少学生和老师都惊讶地看了过来,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惊讶,有不以为然,也有像艾克艾雪这样,充满了深深的愕然和思考。

  王老师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试图解释:“周睿妈妈,孩子在学校,学习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哎呀王老师!”周妈妈立刻打断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为孩子好!但睿睿不一样!他是天才!天才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上?您就放心吧,有我在,保证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学习上绝对不会掉链子!”她说着,还亲昵地拍了拍周睿的肩膀,全然不顾儿子那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样子。

  姬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这对母子,又看了看周围学生们的反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那眼神里,充满了技术宅对复杂人情的无奈。

  周妈妈见老师不再反对,立刻又换上一副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表情,对着周睿说:“睿睿,快去找个位置坐下吃饭!妈妈看着你吃!”她甚至还想帮周睿打开饭盒盖子。

  “妈…我自己来…”周睿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窘迫和抗拒。

  “好好好,你自己来,小心烫啊!”周妈妈这才松开手,但目光依旧像探照灯一样紧紧追随着儿子,看着他捧着饭盒,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向空座位,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和难堪。

  艾克和艾雪站在自己的队伍里,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两人脸上的惊讶早已化作了深深的沉默和思考。

  艾克看着周睿那几乎要缩进地缝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母亲那如影随形、充满掌控欲的目光,眉头紧紧锁起。他想起了昨天周睿解题时那冷静的眼神和最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对比眼前这个连饭都不会打、在母亲羽翼下窘迫不堪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所谓“只要学习好就行”的结果吗?那眼底的茫然和脆弱,真的比健康的成长更重要吗?

  艾雪则紧紧抱着怀里的圆圆,粉色的蝴蝶结被她无意识地捏得有点变形。她看着周睿妈妈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再想想自己和艾克在快乐星球接受的训练——从小就被教导要独立自主,学习知识的同时更要学会生活自理,学会与人合作,学会承担责任…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哥哥虽然离开了家乡,但成长的环境,似乎比眼前这个“神童”要健康得多。她甚至对周睿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那个冰冷的、带着优越感的“神童”外壳下,原来包裹着这样一个连基本生活能力都被剥夺的灵魂。

  “我的天…这妈也太…”旁边的包雷咂咂嘴,一脸难以置信,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大家都懂。

  “难怪…昨天看他那样子,就觉得怪怪的…”孙野挠挠头。

  “学习好当然是好事,但生活都不能自理…”何大力摇摇头,语气带着不赞同。

  “子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孟繁志推了推眼镜,引经据典,意思再明白不过。

  李思思和张小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庆幸。

  杨阳作为班长,看着周睿落寞的背影和他母亲那无处不在的身影,眉头也深深蹙起。他低声对身边的艾克艾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但…这样的‘保护’,真的好吗?”

  艾克和艾雪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前的场景,比任何说教都更深刻地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终于轮到他们打饭了。艾克熟练地拿起两个餐盘,递给艾雪一个。两人配合默契地告诉阿姨要什么菜,道谢,然后端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在同学们的招呼下,找到空位坐下。

  艾克拿起筷子,看着餐盘里色泽诱人的饭菜,又抬眼看了看远处角落里,周睿正被他母亲“监督”着,小口小口吃着保温饭盒里的精致菜肴,而他的同学们则围坐在一起,热闹地分享着食堂的饭菜,有说有笑。周睿的身影在热闹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孤独和格格不入。

  艾雪也默默地吃着饭,圆圆被她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她时不时地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远处的周睿,小小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

  “哥,”艾雪突然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思考,“你说…周睿他…快乐吗?”

  艾克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妹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被母亲的爱密密实实包裹着、却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少年。阳光透过食堂的大窗户照进来,落在周睿低垂的脑袋和他母亲喋喋不休的侧影上,形成一道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墙。

  艾克沉默了几秒,轻轻地将一块排骨夹到艾雪的餐盘里,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不知道他快不快乐。但我知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吃饭的权利和能力都没有,那无论他懂得多少知识,他的世界…终究是不完整的。”

  艾雪看着餐盘里哥哥夹来的排骨,又抬头看了看哥哥认真的眼神,再看向远处那对母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拿起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夹起那块排骨,认真地吃了起来。心中那份对周睿的同情,悄然转化为一种对自己所拥有的独立和伙伴的珍惜。

  食堂里依旧喧闹,食物的香气弥漫。艾克艾雪和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午餐,分享着属于他们的、充满烟火气的校园时光。而角落里的那份精致的孤独,则像一面无声的镜子,映照出另一种成长的代价。团团圆圆安静地待在桌角,蓝色的领结和粉色的蝴蝶结,在食堂的喧嚣中,默默守护着属于艾克艾雪的平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