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哥-《澳门人性》

  凌晨一点回到美狮酒店,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嗡鸣。

  浴缸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在空荡的浴室里回响。

  我靠在洗手台边,从口袋里掏出筹码,开始清点今天的战果——

  多财的奖金加上乐乐赢的钱,竟有九万六,再加上昨天剩下的三万八。

  钞票特有的油墨味混着筹码的塑料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哦,差点忘了!

  下午去一号广场,被橱窗里那件白色poLo衫勾住了脚步。

  三千块,是我衣柜里最贵的短袖。导购小姐说是什么新款。

  现在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照了照,领口已经有些松垮,穿在我身上和几百块的也没什么两样。

  镜子里的人有点疲惫。

  哗——

  浴缸的水溢出来,漫过米色的大理石地面,我才猛地回过神。

  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热水裹住身体的瞬间,肌肉一寸寸松弛下来,是一天里最轻松的时刻。

  蒸汽在镜面上凝结成雾,把那个疲惫的影子慢慢模糊掉了。

  我这人有个改不掉的毛病:

  一旦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

  所以现在睡前必关手机静音,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

  除非提前定了闹钟。

  反正澳门这座不夜城,白天和黑夜也没什么分别。

  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纱帘,在床单上烙下菱形的光斑。

  手机显示上午十一点十七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小宝的。

  垫个靠枕点了一支雨花石,烟草的焦香在肺里转了个圈,这才回拨视频。

  屏幕那头立刻跳出张晒得黝黑的脸,背景是他的办公室。

  老表,在澳门混得咋样?

  他牙齿白得晃眼,嘴里也含着香烟。

  就那样。

  我吐着烟圈,把摄像头转向天花板的吊灯。

  他却来了兴致:

  你转过去让我看看窗外!

  我没去过澳门呢!

  推开落窗帘。我把手机对准楼下——

  喷泉池折射着彩虹。

  小宝了一声,语气突然变得黏稠:

  真气派啊...听说那边随便一个服务员都月入过万?

  这地方没什么好的。

  我立刻打断,借口信号不好挂断视频。

  烟灰缸里,半截香烟还在顽强地冒着青烟。

  小宝比我小两岁,在老家开了一家智能农业科技公司。

  他要是真的来澳门,以他的性格就怕把家底败光!

  牙刷在口腔里一阵乱捣鼓时,我才发现牙龈又出血了。

  粉红色的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像某种劣质鸡尾酒。

  洗漱完晃到美狮地库,发财巴的冷气开得十足,冻得人起鸡皮疙瘩。

  邻座的大妈抱着塞满手信的纸袋打瞌睡,浓烈的杏仁饼味道混着她的香水味,熏得人头晕。

  之后几天像是被按了循环键。

  每天睡到自然醒,去美高梅找小不点和大姐汇合

  手里的筹码越堆越高,大的小的摞成小山,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心情也敞亮起来,早没了上周输得精神萎靡的狼狈。

  第六天下午,我在吸烟室撞见上次在vip套房给我220万港币的那位大哥。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体恤看见我手里的筹码时,他眉头皱成个字

  你自己玩上了?

  小打小闹而已。

  我递过去一根香烟。

  他接过烟在指尖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你尽量少碰。

  玻璃门外,几个换汇仔正围着个穿阿玛尼的胖子说笑。

  大哥问我有没有三十万筹码,我说有的立马就把筹码递了过去,大哥你先拿着玩呗。

  他已经拿出手机银行把钱转给我了:

  兄弟,一码归一码。

  转账提示音响起以后,他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转身扎进牌桌战斗去了。

  我捏着剩下的十几万筹码站在原处,突然意识到上周输的52万,竟不知不觉快打回来了。

  运气这东西真的好难说。

  我溜达着去熟悉班长发牌的赌台,班长看见我笑了笑。

  他看见我就挤眼睛:

  靓仔今日面色红润喔!

  于是就坐下和他吹牛聊天,偶尔也去吸烟室逗那些换汇仔,看他们像鬣狗般围着客人转悠。

  一来二去有个戴金链子的福建仔和我混熟了,有次无意间地透露:

  这行赚的就是汇率差啦!

  赌场里时间像被拉长的太妃糖。

  记得我正在吃晚饭。

  电话铃声突然亮起,是那个大哥的微信电话。

  明早九点来3101。

  他声音有点疲惫有些事情你帮我处理一下!

  好的,一定准时到。

  我挂掉电话立刻定了闹钟,又把房号写在便签上。

  像大哥这样的人物,我向来乐意结交。

  凌晨三点回房时,电梯里的镜面照出张憔悴的脸:

  眼底略带血丝。

  脑子里盘算着大哥明天可能交代的任务,又想起小不点昨天说的菜市场八卦,突然笑出声来。

  窗外,依旧是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