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集:差役逞凶-《双经问渡》

  第105集:差役逞凶

  破庙的横梁上悬着半块蛛网蒙尘的匾额,依稀能辨认出“慈航”二字,此刻却被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低泣声浸得发沉。双经渡刚将最后一碗汤药递给角落里的孩童,庙门突然被粗暴地踹开,木屑飞溅中,七个身着皂衣的差役闯了进来,腰间的铁尺碰撞着发出冷硬的声响。

  为首的差役头目三角眼扫过满庙病患,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刺史大人有令,凡染疫者,今日午时前尽数迁去城外隔离营。”他手里的告示“啪”地拍在供桌上,震得积灰簌簌落下,“识相的自己走,别逼爷们动手。”

  “隔离营?”一个抱着病妻的汉子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那不是隔离营,是扔死人的乱葬岗!前几日送去的人,连草席都没盖就埋了!”

  “放肆!”头目身后的瘦高个差役甩起铁尺,“啪”地抽在汉子脚边的泥地上,溅起的泥点糊了汉子半边脸,“官府办事,轮得到你个流民置喙?”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轻症的流民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将重症者护在身后。双经渡上前一步,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药渣,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大人,依《黄帝内经·素问》所言,‘疫气流行,必先岁气,无伐天和’。眼下温疟正烈,强行迁徙只会让病者受风寒、染秽气,反助疫势蔓延。”

  头目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双经渡:“哪来的野郎中?也敢妄议官府政令?”他伸手就要去掀双经渡的药箱,“我看你是借着行医聚众,想图谋不轨!”

  双经渡侧身避开,指尖轻轻按住药箱边缘:“医者仁心,只知救死扶伤,不知何为图谋。只是这告示上只说迁徙,未提如何救治,更未提粮草供应,敢问大人,这是要让百姓自生自灭吗?”

  “嘿,还敢顶嘴!”头目被噎得脸色涨红,挥手就朝双经渡脸上扇去,“给我拿下!”

  两个差役立刻扑上来,铁尺带着风声砸向双经渡的肩背。石生刚从后殿抱柴回来,见状双目圆瞪,手里的柴捆“哐当”砸在地上,抓起身边一根烧火棍就冲过来:“不准打先生!”

  他个子尚矮,却像头被激怒的小兽,一头撞在左边差役的腰上。那差役没防备,踉跄着撞在同伴身上,铁尺“当啷”掉在地上。石生捡起铁尺,紧紧抱在怀里,后背微微发抖,却梗着脖子瞪着头目:“我爹是药农,他说医者是活菩萨,你们不能抓他!”

  头目被这半路杀出的少年搅了势头,怒火更盛:“反了反了!连个毛孩子都敢碍事儿!”他抬脚就朝石生踹去,“给我滚开!”

  双经渡长臂一伸,将石生拉到身后,自己硬生生受了这一脚。他闷哼一声,稳住身形时,长衫的下摆已沾了尘土,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先生!”石生在他身后急得眼眶发红,却被他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庙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连咳嗽声都低了下去。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老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背弓成了虾米,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破布。他本就虚弱,方才被差役踹门的动静惊到,此刻更是气若游丝。

  “张老伯!”旁边的妇人惊呼着想去扶,却被差役拦住。

  “别碰他!染上疫气算谁的?”瘦高个差役用铁尺拨开妇人的手,语气里满是嫌恶。

  双经渡顾不上与差役争执,快步冲到老者身边蹲下。他手指搭上老者腕脉,只觉脉象浮数而乱,如风中残烛。再看老者面色,颧部潮红如妆,呼吸短促似断线风筝——这是温疟入肺,气阴两竭之兆。

  “快,拿我的针囊!”双经渡头也不回地对石生喊道。

  石生连忙从药箱里翻出牛皮针囊递过去。双经渡抽出三根银针,在火上燎过,凝神定气,对准老者的尺泽、鱼际、太溪三穴刺入。他捻针的手法沉稳,指腹因常年施针而带着薄茧,每一次捻转都似蕴含着某种韵律,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头目看着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又莫名地没再出声。

  片刻后,老者的咳嗽渐渐缓了,呼吸也平稳了些。双经渡拔出银针,用布巾擦了擦老者嘴角的血沫,轻声道:“老人家,别怕,气顺些了吗?”

  老者虚弱地点点头,浑浊的眼里滚下两行泪:“先生……我不想去城外……我儿子还在城里等我……”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荡起满庙的呜咽。那个抱病妻的汉子哽咽道:“我娘子也在等她爹娘来认亲,要是死在乱葬岗,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我女儿才五岁,她怕黑……”

  “我爹娘还不知道我染了病,我想活着出去告诉他们我没事……”

  低泣声汇成一片,像潮水般漫过差役们的脚边。头目脸上的横肉跳了跳,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庙外突然传来的马蹄声打断。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直奔头目:“李头!不好了!你家婆娘刚才在家咳血了,管家说像是染上了温疟!”

  李头如遭雷击,手里的铁尺“当”地掉在地上。他婆娘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他猛地看向满庙的病患,眼里的凶光褪去,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恐慌。

  双经渡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大人,疫气不认贵贱,若城内医者都如大人这般只知驱赶,恐怕用不了几日,州府里也会像这破庙一样。”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悲悯,“《金刚经》有云,‘如人入暗,即无所见;若开眼见明,何异昼夜’。大人此刻放手施救,犹未晚也。”

  李头嘴唇哆嗦着,看看庙里哀戚的百姓,又想想家里咳血的婆娘,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身后的差役们也面面相觑,方才的嚣张气焰散了大半。

  “这……这……”李头抓着头皮,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个瘸腿的老卒从人群后挪出来,他怀里揣着个豁口的瓷碗,碗里还剩小半碗药汤。老卒“噗通”跪在李头面前,浑浊的眼睛望着他:“李头,老汉我这条腿是当年跟着刺史大人打仗丢的,如今染了病,不求别的,就求能死得舒坦些。这先生的药真能治病,你就让他留下吧,也算积点德,保佑你家婆娘平安……”

  老卒一跪,几个曾在军中待过的流民也跟着跪下,齐声求道:“求大人开恩!”

  李头看着满地跪着的人,又看看双经渡沉静的脸,突然狠狠地抹了把脸:“罢罢罢!你们……你们暂且留下!但要是疫情再扩散,休怪我无情!”他捡起铁尺,对身后的差役吼道,“走!”

  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庙门被甩得“吱呀”作响。

  直到马蹄声远去,破庙里的人才敢大口喘气。老卒被人扶起,对着双经渡连连作揖:“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双经渡扶起他,又看向众人:“大家莫要松懈,差役虽暂退,但若疫情控制不住,他们还会再来。石生,随我清点药材,咱们得尽快配出明日的药。”

  石生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嗯!”

  夕阳透过破庙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双经渡忙碌的身影上,也照在那些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庞上。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暂时的安宁能维持多久,而城外的威胁,又是否真的会就此罢休。

  想知道双经渡如何应对后续的危机吗?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