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集 暗流初显-《双经问渡》

  第67集 暗流初显

  暮春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淅淅沥沥打在“双经医馆”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檐角连成线,在阶前积成小小的水洼。医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倒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安宁。

  双经渡正坐在靠窗的案前,细细研磨着一味新采的“夜交藤”。这味药性子平和,能养心安神,他想着近日来城中因废太子旧部之事略有人心浮动,便多备些,或可解些百姓的焦虑。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石杵与石钵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与窗外的雨声应和着。

  弟子明心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见师父这般专注,放轻了脚步,将药碗轻轻搁在旁边的矮几上,低声道:“师父,这是给城南张大娘的药,她那心悸的毛病,喝了这几剂该能缓些了。”

  双经渡抬眸,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嗯,记得嘱咐她,夜里少想些琐事,临睡前进些小米粥,养养脾胃。”

  “徒儿记下了。”明心应着,目光落在师父研磨的药粉上,“师父,这夜交藤采得正是时候,瞧着成色,比往年好上许多。”

  “是啊,”双经渡放下石杵,用指尖捻起一点药粉,放在鼻尖轻嗅,“天地之气滋养万物,时节到了,万物自会顺遂生长。人也一样,顺应本心,方能安宁。”他这话似在说药,又似在说别的,明心虽未全懂,却也从师父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深意,只默默点头。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不同于寻常病患的急切,倒带着几分谨慎。明心正要去开门,双经渡却抬手示意他稍等,自己起身,理了理衣襟,缓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是李修远的贴身随从,名叫阿忠,此刻他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见了双经渡,微微躬身:“双先生,我家大人有要事相告,让小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事关机密,不便在此处多说。”

  双经渡心中微动,李修远素来沉稳,若非查到了关键线索,断不会这般急切。他对明心交代道:“我去去就回,馆里的事,你多照看些。”

  “师父放心。”明心点头应道。

  双经渡跟着阿忠,穿过几条湿漉漉的街巷,来到李修远的府邸。府邸不算奢华,却透着一股清正之气,门口的侍卫见了双经渡,都恭敬地行礼,显然是早已得了吩咐。

  进了内堂,李修远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眉头紧锁。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凝重:“经渡,你可算来了。”

  “修远,查到什么了?”双经渡开门见山,他知道李修远的性子,越是紧急的事,越不喜兜圈子。

  李修远引着他坐下,亲自为他倒了杯热茶,沉声道:“那日你将老者的信给我,我便着人顺着张万贯那条线往下查。张万贯虽已伏法,但他当年的一些往来信件、账簿,我都设法寻了来。起初瞧着,似乎只是他一人贪念作祟,想借构陷你之事攀附权贵,可细细查下去,才发现其中另有蹊跷。”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账簿,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几行模糊的字迹:“你看这里,张万贯在构陷你之前,曾有一笔不小的银子入账,来源不明。更奇怪的是,他当年买通的几个作伪证的人,事后都离开了京城,去向不明。我派人追查他们的踪迹,其中一个在江南露过面,被我们的人找到时,已经病得快不行了。”

  “他说了什么?”双经渡追问,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人名叫刘三,当年是张万贯的管家,也是作伪证的主谋之一。”李修远的声音压得更低,“他说,当年张万贯之所以敢动你,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那人给了张万贯一大笔钱,还承诺事成之后,保他官升三级。只是张万贯性子急,又贪功,没等那人布置周全,就自己先动了手,结果弄巧成拙,反把自己折了进去。”

  双经渡沉默着,指尖的温度似乎被茶水烫得有些发热。他早料到张万贯背后有人,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处心积虑。

  “那刘三还说,”李修远继续道,“他曾无意中听到张万贯和那人的手下对话,提到了‘东宫’、‘复辟’之类的字眼。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那些与张万贯有隐秘往来的人,不少都曾是废太子的旧部。”

  “废太子旧部?”双经渡眉头微蹙。废太子被废已有十年,当年的党羽或被清算,或已隐退,本以为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没想到竟还在暗中活动。

  “正是。”李修远点头,语气愈发沉重,“我派人查了废太子这些年的动向,他虽被圈禁在京郊的别苑,看似无权无势,但暗中仍与不少旧部有联系。这次构陷你,恐怕就是他们的一步棋。”

  “为何是我?”双经渡不解,他虽与皇室有些往来,却从未涉足党争,与废太子更是素无瓜葛。

  “这正是他们的狡猾之处。”李修远叹了口气,“你医术高明,又深得陛下和晋王信任,在民间声望也高。若能构陷你成功,一来可打击陛下和晋王的势力,二来能搅乱民心,让朝野上下对现有的秩序产生怀疑。他们便可趁机煽风点火,制造混乱,为废太子复辟铺路。只是没想到,张万贯办事不密,反倒让他们的计划提前暴露了痕迹。”

  双经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茶水的暖意却没能驱散心中的寒意。他想起那位老者,那位在医馆打杂多日,临别时留下密信的老者。信中只说张万贯背后有更大势力,却未点明是谁,想来老者也是有所顾忌,或是知道的并不详尽。

  “这些人潜伏在暗处,如同埋在土里的毒瘤,一日不除,终究是隐患。”李修远看着双经渡,“经渡,此事牵连甚广,若要彻查,恐怕会引起朝局动荡。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双经渡沉思片刻,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了些,敲打在窗棂上,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他缓缓开口:“修远,你还记得《道德经》里的话吗?‘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些人之所以敢暗中活动,无非是觉得有机可乘。若我们不声张,依旧如常行事,让他们觉得无机可乘,时间久了,他们的耐心自会消磨,或许便会沉寂下去。”

  “可若是他们再铤而走险呢?”李修远担忧道,“废太子旧部积怨已深,难保不会做出更极端的事。”

  “那就让他们动。”双经渡的眼神平静却坚定,“他们若不动,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潜伏在暗处。与其被动防御,不如静观其变。一旦他们露出马脚,我们再出手,方能一击即中,不留后患。”

  李修远看着双经渡,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太急躁了。也罢,便先按你说的,暂不声张,只暗中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双经渡才起身告辞。走出李府,雨已经小了些,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他没有直接回医馆,而是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慢慢走着,脑子里反复想着废太子旧部的事。这些人隐藏得如此之深,显然不是一日之功,他们的耐心,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回到医馆时,已是傍晚。明心见师父回来,连忙迎上去:“师父,您可回来了。方才宫里来人,说韦贵妃身子不适,请您明日进宫一趟。”

  “韦贵妃?”双经渡有些意外。韦贵妃自太子痊愈后,心境平和了许多,鲜少生病,怎么会突然不适?

  “是啊,”明心答道,“来的内侍说,贵妃娘娘这几日茶饭不思,夜里也睡不好,像是忧思过度的样子。”

  双经渡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韦贵妃向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能让她如此忧思,恐怕不是小事。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明日我便进宫看看。”

  次日一早,双经渡换了身素色的长衫,带着药箱,跟着内侍进了宫。皇宫依旧是那般威严,红墙黄瓦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空气中似乎总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来到韦贵妃的寝宫,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进了殿内,只见韦贵妃坐在榻上,双目红肿,脸色苍白,往日的雍容华贵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憔悴。见双经渡进来,她连忙拭去眼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贵妃娘娘不必多礼。”双经渡连忙上前一步,示意她坐下,“听闻娘娘不适,臣特来看看。”

  韦贵妃坐下,刚想说什么,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道:“双先生,你可要救救我弟弟啊……”

  双经渡心中一沉,果然是为了她的弟弟韦明。韦明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平日里仗着贵妃的权势,颇为骄纵,只是没想到竟会出什么事。

  “娘娘,何事如此严重?”双经渡问道,一边伸出手,为韦贵妃诊脉。脉象浮而无力,显然是忧思过度,伤及脾胃。

  “我弟弟……我弟弟他被御史弹劾了,说他贪赃枉法,私吞了赈灾的粮草……”韦贵妃泣不成声,“陛下已经将他打入天牢,说是要严查。双先生,你在陛下面前说话有分量,求你发发慈悲,帮我向陛下求求情,饶了他这一次吧……”

  说着,她竟要起身向双经渡下跪。双经渡连忙扶住她:“娘娘不可,折煞臣了。”

  他扶着韦贵妃坐好,收回手,神色凝重:“娘娘,此事臣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牵扯到了韦大人。但贪赃枉法,私吞赈灾粮草,乃是大罪,关乎万千灾民的性命,陛下向来对此类事情深恶痛绝,臣若是贸然求情,恐怕不仅救不了韦大人,反而会触怒陛下。”

  韦贵妃闻言,哭得更凶了:“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我爹娘走得早,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啊……双先生,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看着韦贵妃悲痛欲绝的样子,双经渡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知道,此事绝不能徇私。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娘娘,臣知道您心疼弟弟,但您有没有想过,‘种如是因,收如是果’。韦大人今日落到这般田地,并非一日之功,皆是他往日仗着权势,不知收敛所致。若您真心为他好,与其求陛下徇私,不如劝他伏法悔罪,将贪赃的粮草尽数归还,或许陛下念及他有悔悟之心,还能从轻发落。”

  韦贵妃愣住了,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双经渡。

  双经渡继续道:“《黄帝内经》有云,‘怒伤肝,思伤脾’。娘娘您这般日夜忧思,不仅救不了韦大人,反而会伤了自己的身子。您是太子的生母,您的身子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太子。若是您病倒了,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提到太子,韦贵妃的眼神动了动,脸上的悲痛渐渐被一丝清醒取代。她知道双经渡说得有道理,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双经渡见她有所触动,又道:“娘娘,臣并非不愿帮忙,只是此事关乎国法,关乎民心,臣不敢也不能徇私。但臣可以为您开一副安神的方子,让您能睡个好觉。至于韦大人,还请娘娘三思臣的话。”

  韦贵妃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多谢双先生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双经渡为她开了方子,又嘱咐了几句保养的话,便起身告辞。走出寝宫,阳光正好,透过宫墙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知道,韦贵妃能否真的醒悟,韦明的结局会如何,都还是未知数。而废太子旧部的暗流,也才刚刚开始涌动。

  想知道韦贵妃会如何抉择?废太子旧部又会有何动作?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