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究竟何意-《朝歌云平傅君心》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答案。

  萧彻闻言,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像是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又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那冰凉的触感离开的瞬间,沈朝歌竟觉得腕间仿佛空落落的,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和重量。 “朕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再交还给你一次,又如何?”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你太累了。”

  他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和苍白的脸色

  “先回去休息。等朕处理完事情,再去找你。”

  沈朝歌心中充满了疑惑,无数问题盘旋在心头,还没等她开口询问。

  萧彻已转向门外,扬声道:“王敬庸。”

  “奴才在!”

  王敬庸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狂喜和激动,

  “送贵妃回宫休息。”

  萧彻移开目光,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一丝温情的人只是错觉。

  “是!奴才遵旨!”

  王敬庸连忙应下,感激地看了沈朝歌一眼,恭敬地对她道,

  “贵妃娘娘,请。”

  沈朝歌深深地看了萧彻一眼,他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沉睡,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后的疲惫。

  她压下心头所有的疑问和不安,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转身,跟着王敬庸,一步步走出了这座象征着权力中心、也刚刚经历过生死较量的乾清宫。 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龙榻上,萧彻的眼睛再次睁开,眸中一片深沉的晦暗不明,他望着沈朝歌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沈朝歌,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送完沈朝歌回来的王敬庸,一进殿门,看到萧彻已然靠坐起身,背后垫着软枕,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奴才……奴才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朕睡了多久?”

  萧彻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已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掌控力,淡淡地问道。

  “回陛下,整整三天两夜了!”

  王敬庸抹着眼泪回道,声音哽咽,

  “这三日,朝中宫内,有何动静?”

  萧彻打断了他的话,问得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王敬庸连忙收住悲声,一五一十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沈朝歌如何当机立断下令封锁消息、如何顶住压力代阅奏折处理紧急政务、又如何在宫门外斥退以郑尚书为首的逼宫官员……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彻的脸色,生怕陛下怪罪贵妃干政,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然而,萧彻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唯有在听到沈朝歌呵斥群臣“是想造反吗?”并以谋逆论处相威胁时,他那深不见底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做得很好。”

  待王敬庸说完,萧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只淡淡评价了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

  王敬庸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半,看来陛下并没有怪罪贵妃娘娘的意思。

  萧彻再次陷入沉默,目光变得幽深难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抬手轻轻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了然:

  “朕此次中毒,症状诡异猛烈,非寻常手段所能及。谢蕴的党羽比朕想象中的还要多,且其人与宇文泰勾结甚深。此事,必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的思维清晰得可怕,刚刚苏醒,便已将矛头直指核心人物。

  王敬庸心中一凛:

  “陛下英明!奴才也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萧彻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谢蕴手握苏玉璃这张牌,便是认准了朕对此有所顾忌,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他。此次下毒,一为试探朕的虚实,二为制造混乱,趁机浑水摸鱼,三若朕真的醒不过来,他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将那真正的苏玉璃推出来,混淆视听,乱中取利。”

  他看得如此透彻,仿佛一切阴谋诡计都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陛下英明!”

  王敬庸伏在地上,大声应和。

  萧彻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阳光试图穿透依旧厚重的云层,洒下些许微光。他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消瘦,却更加冷硬峻削。

  “王敬庸。”

  “奴才在!”

  王敬庸立刻应道,精神一振。

  萧彻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

  “查出苏玉璃被谢蕴藏在何处。朕要确切的地点,详细的守备力量,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

  王敬庸心中一凛,知道陛下这是要对谢蕴动手了!

  他沉声应道:

  “是!奴才遵旨!”

  萧彻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冷酷的、近乎残忍的幽光,缓缓补充道:

  “记住,要快。另外……”

  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漠然:

  “给谢蕴找点别的念想。他手里的牌似乎太多了些,多到让他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多到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念头太多,容易毁了一个人。该帮他清理一下了。”

  王敬庸跟随萧彻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听弦外之音的本领,瞬间明白了这话中深藏的杀机与冷酷。

  这是要釜底抽薪,剪除谢蕴的党羽和根基!

  后颈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他重重磕头:

  “奴才明白!!”

  萧彻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王敬庸躬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殿,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依旧弥漫的浓郁药味。 殿内,萧彻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规律的轻响。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为某个生命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