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六-《高门小妾流放后,靠种田经商发家》

  离开了污遭的晚宴,杜若和春婶子回到了屋内。

  关上木门,将外面喧嚣、算计与刺骨的寒风彻底隔绝后,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才汹涌袭来。

  屋内,炉膛里的炭火依旧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将空气烘烤得干燥温暖。

  那张铺着厚厚稻草垫和靛蓝棉被的炕,此刻在杜若眼中,不啻于天堂。

  两人都累极了,甚至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沉默地脱掉外衣,掀开那床散发着棉花香气的棉被,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厚实柔软的棉絮瞬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暖意从每一个毛孔渗透进来,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气。

  “唔……”

  杜若几乎是本能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叹息。

  紧接着,身边的春婶子也发出了一声几乎一模一样的叹息。

  这两个在泥泞和绝望中挣扎了太久的人,此刻终于短暂地触碰到了“安稳”的边角。

  她们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像两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兽。

  屋外,凛冽的山风如同饥饿的狼群,在悬崖峭壁间疯狂地呼啸、冲撞。

  发出凄厉尖锐的呜咽,拍打着紧闭的门窗,试图将寒意渗透进来。

  但这狂暴的声响,此刻听在耳中,反而成了最好的安眠曲。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意识迅速模糊、沉沦。

  没有交谈,没有辗转反侧,甚至连梦魇都来不及造访。

  杜若和春婶子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就在炉火的微光和窗外风雪的伴奏下,沉沉睡去。

  而在这同一片被风雪笼罩的山寨里,另一处角落,却是截然不同的炼狱景象。

  谢珩蜷缩在冰冷的,还弥漫着浓重狗臊味和霉味的角落里。

  这里不是房间,是老六用来堆放杂物的狭小隔间。

  没有火炉,没有床铺,只有冰冷坚硬的泥地。

  唯一能稍微隔绝地面寒气的,是他身下铺着的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尿骚味的干草。

  一条体型硕大,毛色杂乱的狼狗就卧在他不远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警惕地盯着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

  谢珩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畜生,引来撕咬。

  仅仅两天!

  仅仅两天时间,谢珩就觉得自己从地狱的边缘滑向了更深的地狱核心。

  他献出了谢灵,本以为能凭此在匪寨中相对安稳的活下去,甚至凭借自己的才学谋得一席之地。

  大当家也确实将他分配给了负责掌管山寨钱粮账目的老六“打下手”,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去向。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耳光。

  老六,这个外表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人,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才见面他就用那双细长阴冷的眼睛斜睨着谢珩,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讲述过自己的“光辉事迹”:

  家中倾尽所有,供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指望他光宗耀祖。

  可他屡试不第,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捞到。

  爹娘在长年累月的沉重劳作和巨大的失望中相继离世。

  两个早已不堪重负的嫂嫂,在公婆去世后终于爆发,坚决要求分家,带着各自的丈夫孩子逃离这个只会吸血、毫无指望的“读书人”小叔子。

  这本是人之常情。

  但在老六那被失败和怨毒彻底扭曲的心里,这却成了不可饶恕的背叛。

  他怀揣着对兄嫂刻骨的恨意,假意同意分家,却在饭菜里下了重剂量的蒙汗药。

  当大哥二哥两家十几口人,包括懵懂的孩童,全部昏睡不醒后。

  他狞笑着锁死了门窗,点燃了泼满火油的房屋,冲天大火吞噬了所有亲人的哭喊和生命。

  而他,则带着抢出来的些许财物和一颗被彻底染黑的心,头也不回地投奔了断云寨。

  因为识文断字,老六被委以掌管钱粮的重任。

  但他心胸之狭窄,性情之多疑,妒忌心之重,远超常人。

  谢珩的到来,对他来说不是帮手,而是威胁。

  老六让谢珩接触一些简单的账目,言语间带着试探。

  谢珩急于表现,加上确实在算学和文书上颇有功底,很快便显露出远超老六的条理和效率,甚至还卖弄似的指出了几处老六账簿里的明显疏漏。

  就是这“显山露水”,彻底触动了老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当晚谢珩的处境便急转直下。

  所谓的“打下手”,变成了最卑贱的奴役。

  白天,他才弓着腰,站在老六那张堆满账簿和算盘的桌案旁,替老六誊抄整理那些繁琐混乱的账目。

  稍有迟疑或笔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刻薄的辱骂,或是用坚硬的算盘珠子狠狠砸在手上。

  晚上,则是伺候老六洗脚。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捧起老六那双散发着恶臭、布满老茧和泥垢的脚,小心翼翼地搓洗。

  老六则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享受着这“读书人”的服侍,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最不堪忍受的,是睡觉的地方。

  老六指着隔间角落里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干草,旁边就是那条虎视眈眈的狼狗:

  “喏,你以后就睡那儿,给老子看好‘黑煞’(狼狗的名字),它要是半夜叫唤吵着老子,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与狗同眠!

  谢珩躺在草堆上,身体冻得僵硬,精神更是濒临崩溃。

  巨大的屈辱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曾经的风流才子,谢家的嫡长子,如今竟沦落到比狗都不如的境地。

  老六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将他最后一点身为“人”的尊严都踩进了泥里。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风依旧刺骨。

  老六还在里间打着震天的呼噜。

  谢珩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青白如同死人。

  他听着鼾声,看着旁边那条狼狗流着涎水、偶尔抽动一下的狰狞嘴脸。

  一股无法抑制的、想要逃离这地狱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会被老六活活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