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叶仕言-《祈君昭》

  两人褪去外衫,一并躺于榻上,共覆锦衾。

  接下来便多是祈安在说,徐蕙则是侧躺着,手肘撑着脑袋,听得格外入神,时而发问,眸中光彩流转,如映星辉。

  因祈安并非久居惠州,哪怕算上从前的任务,统共也只去过两次。

  所以她只择了些许风物趣闻说来,叙述间略添了几分夸张渲染,免教徐蕙瞧出端倪。幸而徐蕙未曾亲历,又满怀好奇,稍加描绘便已令她心满意足……

  聆听之际,徐蕙免不得抱怨起京中的日子,直道太过沉闷无趣,日日皆在重复旧事。

  祈安便笑问:“难道竟无一件新鲜趣事,能让你觉着欣喜?”

  提及此,徐蕙躺回去,凝神想了想,蹙眉道:“新的……倒是有个新识之人,可每回遇上他,总没好事。”语至此处,她神色顿转悻悻,腮帮微鼓,显是忆起些什么不快之事。

  祈安不由生出几分兴致,挑眉问道:“是谁竟能让你气闷至此?”

  徐蕙反问:“表姐还记得先前母亲提过的那位叶家公子?”

  祈安略感意外:“竟是他?他从外头历练回来了?”

  先前只听闻这位叶公子在外游学,多年未归。

  徐蕙重重点头,语带不满:“可不是嘛!也不知在外头经了些什么,如今倒长开了些,不像小时候那样圆胖,可性子却比从前可恶十倍!”说着,她眼底又泛起几分愠怒。

  祈安愈发觉着不解,细问道:“他做了何事,惹得你这般不满?”

  一提此人,徐蕙的话匣子瞬间打开,却是满腹牢骚:“他才回京,头一回见我,便是一副轻浮模样,竟还跟我母亲先前说的一样,说什么我与他是青梅竹马……”似又想起当时情形,她面露鄙夷,“瞧着就是个风流性子,恐怕私下里就仗着那张脸去祸害别家姑娘……”

  这话听下来,徐蕙对其着实成见颇深,这倒是头一回见她对人态度如此鲜明。

  徐蕙还在气鼓鼓地说:“更可气的是后来!他总跟我过意不去,事事与我对着来。我说往东,他偏要往西;简直恼人至极……”她还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他故意作对的事,越说越愤慨,语调都拔高了些,眼底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

  好不容易把满肚子的不满说完,徐蕙才停下来大口喘气,抬手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

  祈安见状,伸手轻轻替她顺着背,心里暗自思忖——从她口中听来,这位叶家公子叶仕言,倒活脱脱是个纨绔模样……

  徐蕙猛地挥了挥手,语带余愠:“不提他了不提他了,越说越恼!”等情绪稍稍平复,她眼睛倏地一亮,又凑向祈安:“表姐,不若今晚咱们去外头酒楼用膳?”

  祈安看着她,不由浅笑起来——徐蕙性子真是直率,方才还激动地连珠炮似的吐槽,转眼就能抛到脑后,兴冲冲提别的事。

  只是经她这么一来,祈安倒真对那位叶家公子生出几分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心里竟隐隐有了点想亲眼见见的念头。

  祈安收回思绪,就听她又道:“咱们去乡仙馆!今晚我要亲自给表姐接风洗尘!”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眨了眨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祈安。

  祈安倒是没有异议,只是稍稍犹豫:“可府里应当备了晚膳,我们外出……”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蕙抢过:“这事我去跟母亲说!她定会应允!”

  祈安见她兴致盎然,便笑着应下:“行,都听你的。”

  后来二人也没再聊太久,偶有搭几句话,说着说着竟真生出倦意,不知不觉相偕入眠。这一觉并不长,不过半个时辰,便先后转醒。

  祈安这边,碧竹与青兰已入内收拾行囊,将衣物细软一一归置整齐;徐蕙则片刻不耽,转身便往姜婉院中去,禀明傍晚欲往乡仙馆用膳之事。

  末了也不知徐蕙如何说动的姜婉,待祈安再度步出院子时,便是蝉雪前来传话,说是一切已安排妥当,随即就引她登上了马车。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行至乡仙馆,抵达时暮色已沉,馆前却灯火煌煌,往来的食客络绎不绝,一派热闹兴旺的景象。

  原来徐蕙早已订好雅间,方至门前,便有小二上前殷勤引路,径直将她们带去了一处厢房。

  二人落座后,祈安抬眼打量四周——室内布置清雅宜人,各种摆件皆显匠心,窗外亦格外幽静,该楼选址也是特意选了僻静之地。

  这乡仙馆倒与先前去过的竹轩肆有几分相似,只是风格细节上又各具妙处。

  菜肴尚未呈上,徐蕙先为祈安斟了杯茶,二人便又叙起话来。

  先前在府中所谈多为私己之事,此刻闲谈则转向京中近月来的趣闻轶事。

  徐蕙端着茶盏,忽而问祈安:“表姐可听闻二皇子已被指婚之事?”语罢又紧跟一句,“还有三皇子,听闻婚事也快定下了。”说罢轻抿热茶,目光落向祈安面容。

  祈安闻言微颔首——二皇子之事她倒是略有所闻,但三皇子将要定亲的消息却未曾听过。她随即又摇首,眸中带了几分探询之色,示意徐蕙细说分明。

  就听徐蕙道:“二皇子定下的是严家嫡女。”提及褚琛,她眼中掠过一丝嫌恶,“还是陛下亲旨钦定,听闻是贵妃娘娘特意去求的恩典。”

  话音落,徐蕙神色稍缓,又说起另一件事:“至于三皇子……表姐还记得之前在孟府赴宴时,席上那位穿……”她顿了顿,指尖猛点杯沿,似在努力回想,“哦,是烟霞色襦裙的姑娘吗?”

  烟霞色?

  祈安在记忆里搜寻片刻,很快想起那人——正是先前说过她父亲曾夸赞过褚琰的女子。

  她当即颔首,应道:“记得。”

  “她是兵部参将的嫡女邱唯纾,与三皇子的婚事,似乎也是陛下的意思,想来应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完这番话,祈安心下暗忖:适龄皇子的亲事皆有了着落,而今……还有褚琰亲事未定。

  想来亦快了?只是他的婚事……恐怕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吧。

  徐蕙恰在此时出声,恰好打断了祈安的思绪,也舒展开她轻蹙的眉尖:“这些皇子之中,除却五皇子年岁尚幼,便只余四皇子婚事还没有影子。”

  竟与祈安所想不谋而合。

  她又道:“其实,若此番四皇子未奉命外出,大抵也已定下亲事。不过他既已归来,想来也快了。”

  祈安只静默听着,未作应答,眸光却微微涣散,似已神游天外。

  “也不知肃王殿下会与哪家小姐结下姻缘?”徐蕙轻转手中茶盏,语声平淡地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却又掩不住好奇,复而又道:“哎,表姐,你觉……”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徐蕙未说完的话。

  两人顿时收声,只当是伙计来上菜,徐蕙便抬声应道:“进——”

  说罢,下意识端坐敛容,又是一派娴静姿态。

  门扉轻启,踏入的却是两位锦衣之人。

  徐蕙目光倏地凝在其中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身上,面露讶色,随即又下意识地染上不加掩饰的嫌厌。

  祈安的视线则落在另一位身着玄色衣袍之人身上——竟是褚琰。

  她心下一喜,他竟也在此!

  只是,他为何会突然过来?身旁那人又是谁?她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却毫无印象。

  没等祈安细想,徐蕙咬牙切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恰好为她解了惑:

  “叶仕言!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