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内部的声音-《灼烬烈昊》

  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测站的信号被无声切断。凌昊起身时,指尖在陆烬颈侧轻轻一掠,像确认猎物仍在笼中。他离开得极静,可门合上的刹那,床上的人已睁开了眼。

  风穿过断刃基地的残骸,钢筋如骨刺般戳向夜空,梦里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喊不出名字,也救不了谁。

  天光初透,凌昊回来,脚步落在地毯上,几乎无音。但他刚靠近床边,就撞进一双清醒的眼睛里。

  “睡得怎么样?”他低声问,嗓音还带着夜色磨出的哑。

  “嗯。”陆烬撑起身,肩胛线条在薄衬衫下绷紧,“你去监控室了。”

  “嗯。”

  “三方在靠近。”

  “是。”

  “为什么不叫我?”

  凌昊没答,只把终端放在桌上,金属外壳映出他冷淡的轮廓。“你现在不是战士,是需要休养的人。”

  陆烬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向衣柜。拉开门,取出作战服,一件件穿上。动作不急,却精准得像在重新披上自己的皮。

  凌昊站在原地,目光锁着他每一寸移动的身体。

  “我知道你在护着我。”陆烬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抬眸看他,唇角微扬,眼底却锋利如刀,“但我不是你的病人。你是我的人,不是我的看守。”

  空气凝了一瞬。

  凌昊走近一步,指节抚过他刚系好的领口,声音低得只有他们能听见:“你说对了——我是你的。所以,我才更要确保你完整地留在我身边。”

  那语气不像情话,更像宣誓主权。

  陆烬轻笑,没反驳。

  两人并肩出门,朝东区训练场走去。

  林瑶正带巡逻队交接,看见陆烬出现,眉梢一跳,立刻敬礼:“队长。”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情况有点乱。”

  “说。”

  “石头带新兵练重装突击,艾米在调雷达。但老兵闹情绪,说刚打完仗该歇;年轻人不服,吵着要推进战线。”

  陆烬脚步未停:“走,去看看。”

  训练场上尘土翻腾。石头立在靶场中央,像一尊不会说话的界碑,挡在两拨人之间。一名老兵红着眼吼:“我们赢了!为什么还要拼命?我家里还有孩子等我回去!”

  “那你脱掉军服啊!”年轻队员冷笑,“不想打就滚,别占着位置!”

  拳头举起,怒骂将起。

  陆烬走上前,声音不高,却像刀劈进喧嚣:“你们记得上个月战死的兄弟叫什么名字?”

  全场骤静。

  他一个个念出来:“张强、李远、王海、赵峰……陈志,他女儿才五岁。他们不是为了让我们苟延残喘而死的。他们是想让我们堂堂正正地站着活。”

  他扫视众人,眼神冷厉:“现在你说不打了?那就是踩着他们的尸骨偷生。”

  没人再开口。

  凌昊踏前一步,目光横扫:“从今天起,训练照常。但艾米会建立轮换机制——伤未愈、家有重担者,优先调后勤。”

  他又看向那些躁动的年轻人:“想打仗?可以。先通过考核。连枪都端不稳的手,不配碰扳机。”

  无人异议。

  散场后,林瑶追上来:“这办法只能压火一时。”

  “我知道。”陆烬望着远处灰蒙的城墙,“问题不在训练,在人心散了。”

  下午,凌昊调出通讯日志。三天内十七次争吵,集中在家庭通话中:父母哀求子女退伍,子女反骂长辈懦弱。

  艾米趴在电脑前敲数据,忽然抬头:“情绪峰值在晚上八点到十点,收工后聚一块儿,聊多了就炸。”

  “得让人说话。”陆烬靠在墙边。

  “不只是听。”凌昊倚在他身侧,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得让他们觉得,说出来的话,有人接得住。”

  当晚,指挥室召开骨干会议。

  陆烬坐在主位,姿态松懒却不容忽视,像一头卧在王座上的兽。凌昊立于他右后方半步,目光沉静,却始终落在他身上。

  “我不逼任何人赴死。”陆烬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息,“但我也不许谁忘了——我们为什么还能呼吸。”

  会议室落针可闻。

  凌昊接过话:“目前不能反攻。希望要塞未灭,复兴城虎视眈眈,守望之地亦不可信。但我们也不能停下。”

  战术投影亮起。

  “第一阶段,固守。加固防线,完善预警,提升生存能力。”

  “第二阶段,联动。与其他幸存点建立稳定联系,共享资源,互通情报。”

  “第三阶段,反攻。等我们足够强,亲手打破旧秩序。”

  石头站起来,声音低沉:“那年轻人呢?总不能一直当后备队。”

  “不会。”陆烬看着他,点头,“从明天起成立青年评议会。每支小队推选代表,参与战术讨论和任务分配。”

  林瑶迅速接话:“老兵那边也需要安抚。建议设顾问团,让他们带新人,传经验。”

  “准。”凌昊道,“林瑶组织,艾米建信息平台,意见收集上来,每周公示反馈。”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

  艾米留下收拾设备,蹦跳着说:“我觉得能成!只要大家觉得自己被听见了,就不会总觉得被压着。”

  第二天,训练恢复。

  老战士虽未全数归队高强度项目,却主动承担教学。年轻人也不再挑衅,认真操练。

  中午,陆烬走访伤员区。

  一位母亲攥着他手哭:“我只剩这一个儿子了……求你们别带走他。”

  陆烬蹲下,与她平视,声音温和却不容动摇:“我也曾是孤儿。我知道那种痛。所以我更不愿别人再经历一次。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下一代还会死更多人。”

  女人哽咽着点头。

  傍晚,陆烬与凌昊漫步生活区小路。

  孩子们在广场画画。坦克、机甲、还有他们俩并肩而立,背后朝阳升起。

  一个小女孩跑来,仰头问:“陆哥哥,你们真的能把坏人都打跑吗?”

  陆烬蹲下,笑意微挑:“你想吗?”

  “想!”小女孩用力点头,“我不想躲在地下长大。”

  凌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却落回陆烬身上,眼底暗流涌动。

  两人继续前行。

  路过公告栏,陆烬停下。

  一张新画贴在最显眼处:断刃基地全景,墙外敌影重重,墙内众人手拉着手。下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他们不该继承我们的恐惧。”陆烬低声说。

  “所以我们得活着。”凌昊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像要把他整个人烙进血肉里,“带他们走到那一天。”

  前方传来笑声。几个孩子追着一只低飞的机械鸟奔跑,那是艾米做的玩具。鸟飞不高,时不时落下,又被争抢着捡起。

  陆烬望着那片喧闹,脚步渐缓。

  凌昊没有催促,只是贴近了些,肩线几乎相贴。

  风吹过广场,掀起公告栏一角纸张,露出背面用红笔写的一句话:

  “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怕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