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校园流言,难堪境遇-《契约成婚:陆少掌心娇甜又野》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被筛过的金粉,透过美术学院画室的落地窗,缓缓倾泻。光束里浮动的尘埃,仿佛也被镀上一层柔亮的金边,在空气里轻盈旋转。苏念星站在画架前,阳光把她的侧脸描出一道绒绒的轮廓,却照不进她收紧的指尖。画笔在她指缝里被握得发白,画布上原本该像泉水一样叮咚落下的线条,此刻却像被冻住的溪流,生硬、滞涩,发出看不见的裂响。

  “念星——”

  门“砰”地被撞开,夏晚星带着一身燥热的风闯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像沾了雨水的墨。她的手机亮得刺眼,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里,像两簇跳动的幽焰。“你看学校论坛了吗?有人……有人发帖说你被陆氏集团的总裁包养了!还贴了你上次坐秦助理车离开的照片!”

  “啪嗒——”

  画笔脱手,砸进调色盘,钴蓝溅开,像一朵炸开的深夜烟花,扑簌簌落在苏念星的手背、衣角、乃至心口。她猛地抬头,阳光瞬间仿佛变成冷白色,照得她脸颊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只剩眼底那枚惊惧的黑瞳,在寂静里疯狂放大。

  手机被塞进掌心,屏幕上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

  《美术学院大二苏某,弃艺术初心,攀附豪门当金丝雀》。

  每一个字都在嗤笑,带着倒钩,撕扯她最柔软的内膜。评论早已滚成沸腾的岩浆:

  “难怪最近全身大牌,原来是出卖灵魂换的。”

  “普通家庭出身,不就是为了钱吗?装什么清高。”

  “嘘——小点声,人家背后可是陆氏,小心律师函警告!”

  更甚者,有人把“拜金女”三个血红大字,直接泼在画室门口的公告栏上,颜料顺着铁皮往下淌,像未干的伤口,一路蜿蜒到台阶,触目惊心。

  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苏念星想起那份藏在抽屉最底层的契约——白纸黑字,冷冰冰的条款像一道道铁栏,把她和陆廷渊框进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不能说,不能哭,不能倒下。一旦泄密,父亲的债务会像雪崩,母亲的药费会断档,陆氏的股价会震荡,而她,将永远被钉在“违约者”的耻辱柱上。

  “我去跟他们解释!”夏晚星的声音抖得像拉紧的琴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别去。”苏念星一把拉住她,指尖冰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越描越黑,他们不会信的。”

  她弯腰去捡画笔,腰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却再也射不出一支笔直的箭。脑海里,那些恶意的字句像成群黑鸦,盘旋、俯冲,啄食她仅剩的尊严;父亲的赌债、母亲的氧气瓶、陆廷渊深不可测的眼睛、公告栏上滴血的涂鸦……所有画面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高高吊起,脚尖离地,呼吸被勒成一丝丝游线。

  画,再也画不下去了。

  她机械地刮下颜料,洗净笔毛,把调色盘扣紧,像扣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走出画室时,走廊的灯光忽然变得尖锐,同学们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从不同角度折射过来,落在她身上,发出轻不可闻却足以刺穿的“叮铛”声。她低头,抱紧画板,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像逃离一场无声的围剿。

  公交车摇摇晃晃,街景在窗外被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

  苏念星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呼出的雾气短暂地遮住自己的倒影,又迅速消散。她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她坐在老家河堤上,拿一支只剩半截的铅笔,在废作业本背面画下第一幅素描。那时的风带着荷叶味,吹得她耳边的碎发轻轻飞扬,她对自己说:

  “苏念星,你要一直画下去,画到世界再也看不见颜色,你就做那最后一束光。”

  如今,那束光被折进一纸契约,锁进镶金的牢笼,连呼吸都带着昂贵的枷锁。

  陆家庄园的铁艺大门在暮色里张开,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陈叔迎出来,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截温暖的旧棉絮。“少奶奶,您脸色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陈叔,只是……有点累。”

  她扯出一个笑,唇角却像被线吊住,僵硬地悬在脸颊上。回房的路那么长,雕花楼梯的每一级都刻着繁复的卷草纹,像一条条冰冷的藤蔓,缠住她的脚踝。

  门一关,黑暗立刻涌上来,温柔而残酷。

  她站在画板前,看着上午未完成的半幅人像——那是一张轮廓与陆廷渊七分相似的脸,眉骨锋利,唇线薄削,却在她笔下被赋予了一抹不该有的温度。她忽然抬手,“嘶啦”一声,画纸被撕成两半,再撕,再揉,直到那抹温度变成皱巴巴的一团,被她狠狠掷向墙角。纸团撞在护墙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像心脏被摔碎的声音。

  眼泪终于找到出口,滚烫地砸下来,落在地板上,砸出一枚又一枚透明的深潭。

  她顺着墙滑坐下去,抱膝把自己蜷成最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躲过所有利箭。窗外,月亮被云遮住,只剩一圈惨淡的银边。她想起契约最后一页,陆廷渊用钢笔写下的那句冷冰冰的附加条款:

  “合约期内,任何一方不得对外泄露关系,否则视为违约,违约金——”

  后面那一串零,像一条巨大的铁链,把她所有申诉的路都焊死。

  夜越来越深,庄园的喷泉停了,风掠过紫藤架,发出幽微的“沙沙”声,像谁在暗处翻书。

  苏念星把脸埋进臂弯,泪水顺着肘部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条细细的小溪,蜿蜒到那团被揉皱的画纸旁,仿佛要把它重新泡软、展平,再递回她颤抖的掌心。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契约结束的那一天。

  她只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得把泪痕洗净,把脊背挺直,拿起那支被摔断又重新削好的画笔,在另一张崭新的画布上,继续画——

  哪怕画出来的,全是被金色牢笼折射的、支离破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