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井底残契-《双生判词:诡镯定轮回》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破败的后院。

  弥漫的灰尘缓缓沉降,如同为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盖上一层灰白的丧布。地底那恐怖存在的咆哮和震动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塌陷的地面、枯萎的诡异藤蔓、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腐臭和血腥味。

  季知遥半跪在地上,左肩的伤口和右脚踝的灼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此刻全然不顾。她小心翼翼地托着秦夜阑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指颤抖地探着他的鼻息。

  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

  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暇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衣襟上都是凝结和未干的血迹,左腿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手腕,那枚诡镯不再闪烁红光,恢复了青玉底色,但镯子周围的皮肤一片焦黑,甚至能看到皮下撕裂的血肉,仿佛被极强的力量从内部灼烧过。

  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从那种恐怖的吞噬中炸出一条生路?

  季知遥不敢细想,她迅速撕下自己尚且完好的另一边衣袖,蘸着旁边积水坑里还算干净的水,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和伤口周围的污迹。她不懂正骨,不敢轻易移动他的断腿,只能先处理力所能及的外伤。

  她的灵力也几乎耗尽,勉强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木系灵气,缓缓渡入他体内,护住他心脉,滋养他受损严重的经脉。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目光投向那口唯一的生路——枯井。

  井口被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和裂纹的石头半掩着,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井口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符文,与她之前在正堂供桌和蜡像底座上看到的类似,但似乎更加古老和复杂。缝隙内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一股陈年的、带着土腥味的凉气丝丝缕缕地渗出。

  那白衣女子临消散前的话言犹在耳。

  “…那口枯井…是契约最初…也是唯一可能…”

  唯一可能什么?是生路?是破解契约的关键?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季知遥的心沉了下去。秦夜阑重伤昏迷,凭她现在的状态,带着他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与契约本源相关的地方,无异于赌博。但留在这里?地底那个恐怖的存在只是暂时受创退去,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再次苏醒。下一次,他们绝无幸理。

  她低头看着秦夜阑昏迷中仍紧蹙的眉头,似乎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想起他刚才毫不犹豫将她甩向生路,自己却主动迎向毁灭的画面。

  没有时间犹豫了。

  季知遥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小心地将秦夜阑的手臂搭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上,用尽全身力气,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向那口枯井。

  每走一步,断腿被牵动的剧痛都让秦夜阑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闷哼,听得季知遥心如刀绞。她自己的伤势也在叫嚣,额头上满是冷汗,但她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

  来到井边,那丝阴凉的井气更重了。井口石壁上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过来一般,微微扭动。

  季知遥先将秦夜阑小心地靠在井沿石壁上,然后用力去推那块半掩的巨石。石头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且底部似乎与井口熔铸在一起,只能推开一点点宽度。

  缝隙刚好够她先下去探路。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秦夜阑,咬了咬牙,捡起地上半截枯枝,注入最后一丝灵力,枯枝顶端燃起一团微弱但稳定的明火,全当照明。

  “等我回来。”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侧身小心翼翼地滑入了那狭窄的井口缝隙。

  向下滑落了约一丈深,双脚终于触到了实地。井下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宽敞许多,似乎并非单纯的水井,而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地下石室。

  借着手中医火的光芒,她迅速扫视四周。

  石室不大,呈圆形,四壁光滑,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比井口的更加完整和清晰,中央是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但却奇异的宁静气息,与地上宅邸的怨毒和疯狂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未被那扭曲的契约彻底污染。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台中央,静静地放着一件东西。

  那不是预想中的骸骨或神器,而是一枚…残破的玉镯。

  颜色是极浅的、近乎透明的白色,材质与秦夜阑手腕上的诡镯似乎同源,但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它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光芒,也没有丝毫力量波动,就像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残破首饰。

  然而,季知遥的心跳却骤然加速!

  她认得这枚玉镯!在白衣女子展示的那段关于“同心契”的古老景象中,那枚被强行掠夺、变得黯淡裂开的白色玉镯,正是眼前这个!

  它竟然没有被完全吞噬毁灭,而是残留了一部分,沉寂在这口枯井之底?

  这是…最初那份被背叛的“同心契约”所残留的…碎片?

  季知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能感觉到,这石室内的宁静气息,正是从这枚残破的白色玉镯上散发出来的。它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顽强地抵抗着外界那无处不在的扭曲与怨念。

  她想起白衣女子的话——“契约最初…也是唯一可能…”

  难道…契机就在这枚残镯之上?

  她尝试着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那枚残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残镯的瞬间——

  嗡!

  她怀中的某样东西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和温热感。

  季知遥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取出了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枚材质普通、刻着安神符文的白玉佩。此刻,这枚寻常的白玉佩正散发着与那石台上残镯同源的、极其微弱的柔和白光,并且温热异常,仿佛在激动地共鸣!

  这…?

  季知遥彻底怔住。母亲的遗物,怎么会与这古老契约的残留物产生联系?

  还没等她想明白,异变陡生!

  或许是白玉佩的共鸣惊动了什么,石台上那枚静止不动的白色残镯,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虚幻、破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纤细白光从残镯中飘散出来,在空中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女子的虚影,身形透明,面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她穿着古老的服饰,气质温婉却带着化不开的哀伤与疲惫。

  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漫长的岁月,落在了季知遥手中的那枚白玉佩上,然后又缓缓移向季知遥的脸。

  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鼻酸的悲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直接响在季知遥脑海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

  “后…裔…” “原来…还有…血脉…留存…” “孩子…快…时间…不多了…” “契约…双生…非…判…” “心…印…” “找到……心…印…………”

  话音未落,那虚影便剧烈晃动起来,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传递出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而石台上那枚白色残镯,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

  井口上方,隐约传来了令人不安的震动和黑气涌动的声音——地底那个存在,似乎快要恢复过来了!

  季知遥心脏狂跳,虽然信息破碎不全,但她瞬间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后羿?血脉?这白色残镯的虚影,似乎将她错认为了某种后代?是因为母亲那枚产生共鸣的白玉佩?

  心印?那是什么?是纠正契约的关键?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即将消散的虚影,急切地问道:“心印在哪里?该怎么找?”

  虚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最后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指引的意味:

  “…镯…呼应…” “…血…为引…” “…忆…深处…”

  说完,虚影彻底消散,石台上的白色残镯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微光,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顽石。

  与此同时,井口传来秦夜阑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以及黑气撞击井口巨石的沉闷声响!

  季知遥毫不犹豫,一把抓起石台上那枚彻底失去反应的白色残镯,入手一片冰凉。她转身抓住垂下的井绳(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