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逆天而行耕坏田-《蟑真人》

  陈生三两口将那个油饼咽下肚。

  李蝉胸廓起伏,盛怒难平,又含不甘。

  “看爹干嘛,是想被打了?”

  陈生趋前,抬手轻拍李蝉的小脑袋。

  “明早,爹去为你办一正途身份。总不能让你终生为鸡鸣狗盗之丐,辱你爹我的颜面。”

  永安镇的清晨。

  鸡鸣混着炊烟,早起的小贩推着车,车轮压过青石板,留下两道鸡屎痕。

  死胡同的墙根下,李蝉蜷缩着身子,睡得并不安稳。

  一只脚伸了过来,在他屁股上踢了踢。

  “儿子,醒醒啊。”

  “走吧,去给你寻个正经营生。”

  陈生呵呵一笑,伸手便揪住了他后颈的衣领。

  街上的行人,无不向这对古怪的组合投来好奇的打量。

  一个穿着半旧短褂的男人,手里提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

  那男人瞧着有几分颓,偏生做派像是个人贩子。

  孩童瞧着可怜,却又满脸的桀骜。

  “这位大哥,敢问一声,奕老板的府邸在何处?”

  陈生拦住一个挑着菜担的货郎,客客气气地问。

  那货郎一听,脸上立马堆满了敬畏。

  “您说的是修官道的奕大善人?顺着这条街走到头,那座最大最气派的宅子就是了!”

  陈生松开李蝉,任由他落回地面。

  “听见了吗好儿子,待会儿见了人,机灵点。

  奕府门前,两座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朱漆大门阖然紧闭,门前立四家丁,皆身强体壮。

  陈生引着李蝉,言明求见的缘由,家丁也未加刁难,片刻后就放行入内。

  历雕梁画栋之回廊,绕数处假山流水,管家引二人至一僻静偏厅。

  偏厅之内,紫砂小炉上咕嘟着一壶新茶,几缕白气袅袅,混着淡淡的檀香,倒是颇有几分雅致。

  奕愧亲自为陈生斟了一杯茶。

  “先润润嗓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陈生端起茶杯,却不喝。

  他瞥了一眼身旁被管家换了小衫的李蝉。

  “师兄一事相求。”

  “我这凡俗的儿子叫李狗,天资愚钝心窍未开,更有吃屎的癖好,真的不堪教养。”

  “就是弱智。”

  奕愧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锦缎衣袍。

  “师兄说笑了,这孩子瞧着眉清目秀的,怎会……”

  陈生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嗯?”

  “我如今孑然一身,浪迹天涯,倒也无妨。可他不同。”

  “我这做爹的,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做个无名无姓的黑户,连个正经营生都寻不到。”

  “所以,想请师弟帮个忙,给他在这永安镇,谋个户籍。”

  奕愧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等小事。

  他大手一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富家翁的豪气。

  “师兄想要个什么样的出身?士农工商,我都能办妥。”

  “别说这永安镇,便是放眼整个大虞朝,只要不是什么谋逆的大罪,就没我奕愧摆不平的事。”

  陈生闻言,拍了拍李蝉的肩膀。

  “李狗,听见没?你奕愧叔父问你,想做什么营生?”

  弱智李狗抬起头,嗯嗯阿阿的,也说不出来话。

  陈生替他答了。

  “就给他寻个猎户的名头吧。”

  奕愧有些不解。

  “师兄,猎户辛苦,既要上户,何不寻个城里的体面活?譬如在我这商队里当个学徒,日后也能……”

  陈生打断了他。

  “山野之间天宽地广,他便是哪天瘾头上来了,寻些屎吃,也不至于惊扰了旁人。”

  奕愧唤来管家,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管家领命而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匆匆返回,手里捧着一张崭新的户籍文书。

  陈生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塞进了怀里。

  他转身看向李蝉,冲他招了招手。

  “走了,阿狗。”

  “往后你便是这永安镇有头有脸的猎户了,可得争气些。”

  虽说是猎户,却因奕愧的照料,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住上了一座中小规模的府邸。

  日子过得不急不缓,一晃是半年。

  李蝉痴傻。

  好的时候,能上山设个陷阱,套回一两只肥硕的野兔。

  陈生每日清晨,便扛着弓箭,领着这个痴傻的好儿子进山。

  说是打猎,更像是巡山。

  他将永安镇周遭的山川地脉,一寸寸地印在脑子里。

  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野果,哪里有能藏身的洞穴。

  凡俗之厄,天灾将至。

  李蝉那没头没脑的预言,他始终记着。

  这日,两人又是满载而归。

  陈生肩上扛着头倒霉的野猪,李狗手里提着两只野鸡,一摇一晃地跟在后面。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快到家门口时,李狗忽然停住了脚,拽着陈生的衣角不肯再走。

  陈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自家那座不大不小的府邸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形窈窕,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二十年的光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让她原本的仙气,沉淀成了一种更为内敛的风韵。

  陈生将肩上的野猪往地上一扔,让李狗驮回去府邸里。

  “逃难来了?”

  风莹莹也看到了他,盈盈一笑,似乎好奇他手怎么长出来了。

  细细看去。

  他双手俱全,无有缺失,一身软皮猎装剪裁合体,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当年断臂颓唐已消,倒显几分英武之气。

  眉眼间虽染了些许沧桑,但锋芒内敛,气度沉凝,瞧着不过三十许人。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暖。

  “有你的地方,又怎会是逃难呢?”

  陈生上前,狠狠又拍了一把。

  “你住哪里,我想做针线活,想搓圆圆了。”

  此一拍臀,他已知自身再被惦念。

  只是如今陈生的胸中,已是另有筹谋。

  古语有云:老牛亦有累死时,良田从无耕坏日。

  他想逆天而行,把田耕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