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一触道消魂俱灭-《蟑真人》

  大殿之内,临江儿与薛睇二人,各自心有所思。

  赵盼儿自始至终未发一语,神色木然,任凭其妻癸娘搀扶而行。

  唯当行至殿门之外,他忽回首,望向案台后那道负棺而立的非人身影。

  那眼神繁复难明,似有千言万语。

  他百思不解,师尊既已救他性命,为何竟吝于片言只语?

  又为何将他随意置于这府衙之中,任一介刑名幕友?

  终究是不敢问,亦不敢认。

  赵盼儿被带去了一处极为偏僻简陋的洞府,算是安顿了下来。

  他坐在石床上,手中还捏着一支府衙发的符笔,久久不动。

  “盼郎,你……”

  赵盼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府衙大殿,人已散尽。

  临江儿与薛睇出了门,凑在一处角落,压低了声音。

  “老薛,你说此事,该不该逐层上报?”

  “大人这等手段,太过诡异骇人。”

  “言出即法,一念掌生死,说活便能活,说死便得死。这般本领道则,哪里是普通金丹?”

  薛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大抵是吃过苦的人,行事历来更懂周全稳妥。

  他瞥了临江儿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沧桑。

  “此岛之内并无元婴坐镇,陈大人神通,依我之见便是无敌。而今他如此行事,想必已是克制良多。”

  “大人不仅讲道理还分钱。刘家那档子事,换做以前,能分到咱们手里几个子儿?如今大人吃肉,咱们跟着喝汤,还热乎的。”

  “不管你怎么想,我老薛这条命就跟定大人了。说不准哪天也能混个假丹当。”

  临江儿没想到薛睇这个掏大粪的,居然想得这么通透。

  可他心里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

  他咬了咬牙。

  “我去寻岛主!这事儿,必须让他老人家知道!”

  临江儿打定了主意,也不跟薛睇多废话,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玄岩山最高处那座府邸飞去。

  薛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摇首,旋即转身,徐徐踱步而去。

  道不同,终难相为谋。

  玄岩岛主府,建在山巅灵脉最盛之处。

  临江儿落在府前,恭恭敬敬地喊上。

  “在下府衙执事临江儿,有要事求见岛主。”

  不多时,一个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锦绣华袍,手里摇着一把白玉折扇,懒洋洋地从府里走了出来。

  这年轻人,便是玄岩岛主,李炎。

  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中期,据说是内海某个大宗门的亲传弟子,来此外海,不过是历练罢。

  李炎用扇子点了点临江儿。

  “火急火燎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临江儿不敢隐瞒,将陈根生如何断案,如何一念定生死,如何让赵盼儿恢复伤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谁知李炎听罢,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走,带我去会会这位新同僚。”

  临江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是,在前头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不消片刻,便到了陈根生那瀑布后的洞府前。

  还未靠近,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临江儿这位筑基修士,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洞府门口,一只小山般的巨蛙,正趴在那里打盹。

  它通体漆黑,皮肤细腻如墨玉,背上竟诡异地开着一朵九瓣大冰花,散发着丝丝寒气。

  那对灯笼大的眼睛半睁半闭,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围的灵气一阵紊乱。

  李炎盯着那只煞髓蛙,眼神炽热。

  “这…灵澜国雨林里的特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养成这般品相!我原以为就我有!”

  李炎围着那煞髓蛙转了两圈,越看越是喜爱。

  不一会洞府石门缓缓打开,陈根生那具非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扫过临江儿,最后落在了李炎身上。

  “道友有何贵干?”

  李炎一改方才的轻佻,对着陈根生拱了拱手,态度竟是出奇地郑重。

  “在下玄岩岛主李炎,见过陈道友。”

  “道友这只煞髓蛙,品相不凡,不知可否借我一配?”

  陈根生双手抱胸,表情古怪。

  “你是要和煞髓蛙配种?”

  李炎面上露出几分赧然之色。

  “呃…不瞒道友,在下亦豢养了一只煞髓蛙,乃是雌性。”

  “只是煞髓蛙特性如此,雌蛙体型过大、雄蛙偏小巧,繁育配种始终是难题。”

  “道友这只煞髓蛙,身型矫健,气息浑厚,一看便是蛙中龙凤之姿!我想着,可否让它们配种一试?”

  “倘能成事,届时产下的蛙卵,你我二一添作五平分!”

  陈根生顿生感慨,这外海修士民风淳朴,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还没开口,李炎又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陈道友,我还有个问题。”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着陈根生,语气郑重。

  “你修的,究竟是何道则?”

  陈根生轻声笑了,语气里满是真诚,只当是件寻常小事。

  “实不相瞒,我叩问的体道,兼修咒道、虫道、尸傀道,但是我在杀道、蛊道、诡道、夺道上也有研学。”

  “至于煞髓蛙配种,你把母蛙带出来即可,蛙卵我取九成,你得一成,这般分配如何?”

  李炎老人精了,只觉得几句话下来落了下风,这陈根生敢如此放话,八成是个大杀胚。

  他讪讪笑道。

  “道友莫非修的谎言道。”

  陈根生向前逼近一步,全然不顾李炎满脸惊愕,径自与他握了握手。

  说起来是私自相握、略涉冒犯,却半点不显唐突,皆因陈根生的神色,真诚得让人无法生出抵触。

  “道友,实言相告,我素来憎恨修谎言道之人。自晋级金丹后,死在我手中金丹,没有二十之数,亦有十余位。你只需将母蛙留下,其余诸事,我便不再过问。”

  “如何呢?”

  李炎无端汗透衣衫,连他自己都费解,身为金丹修士,竟还会有这般汗流不止的情形。

  这一刹那,他分明觉出体内金丹光华陡暗失了神采。

  缘由说不清,只被浓烈心悸笼罩,仿佛下一刻金丹便要在此地崩裂。

  当下陈根生钻研生死道,已臻至叩问初学之境,于生死奥义始有浅尝。

  炼气、筑基修士,只需他心声一念,便会身死。

  面对金丹修士,则需先触摸对方,他脑中才会具现一颗对方的金丹。

  金丹初期修士的具现金丹,一捏即碎,金丹中期修士的,还需费些力气。

  只是这具现的金丹,会一直停留在他脑中,不会消失。

  仿佛他在脑海里,便握有对方的性命判决权,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决定对方的生死。

  如此看来,这能力有优亦有劣,终究不是谁都会轻易容你触碰的。

  故而平日里,还是得费心打造温和人设,免生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