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青锋落处碎妖躯-《蟑真人》

  血脉同伤咒,乃赵老妪最阴损法门,以自身精血为引,中咒者便如自己的影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自残对方就得跟着残。

  方才斩断自己双足,就是要废了这蜚蠊精的行动能力,再慢慢炮制。

  可这道躯为何如此逆天?

  陈根生从地上爬起来,脚踝处传来的剧痛依旧。

  他一步一步,朝着药田里的走去。

  与此同时。

  山谷的另一头,已是人间炼狱。

  国字脸李道友胸口那个被煞光轰出的窟窿,此刻正有一朵冰花绽放。

  寒气冻结了他的经脉,让他连运转灵力都变得无比艰难。

  更要命的是,那些无穷尽的木骸蜂,将他彻底淹没。

  绿色的虫潮形成了一个不断蠕动的人形,只能依稀分辨出人的轮廓。

  高高的天穹之上,山羊胡修士,正踩着一柄飞剑,身形飘忽不定。

  他脚下的步法极其精妙,每次都能在蜂群合围之前,恰到好处地寻到那一线生机,飘然远去。

  既惊险,又游刃有余。

  那头煞髓蛙,通体墨黑,肤生冰花,分明是血脉异变,臻至三阶的征兆。

  还有这无穷无尽的蜂群,悍不畏死,腐蚀性极强,一看就不是凡品。

  最关键的,是那蜚蠊精的本体。

  硬抗了赵老太婆的血脉同伤咒,竟然只是晃了晃身子。

  山羊胡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李师兄是肯定救不了了。

  可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江归仙的衣钵,五大宗门的赏赐,还有这蜚蠊精的一身是宝……

  要不让五大宗门知道这蜚蠊精位置。

  自己只需将消息卖个好价钱,便足够了。

  “看戏看得可还过瘾?”

  山羊胡心头一寒,这蜚蠊精真是无处不在。

  “既然道友事已了,那在下便不叨扰了,告辞!”

  方才那蜚蠊精明明还在药田边上,一步步走向那半死不活的赵老妪。

  神识虽探不到那怪物的虚实,可一双眼睛却没瞎,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怪物就到了自己身后?

  “我让你走了吗?”

  山羊胡头也不回,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颜色各异的符纸,想也不想便尽数朝身后甩去。

  “疾!”

  数十张符箓瞬间激发,将他身后数丈之地都搅成了一锅滚粥。

  借着这股乱劲,他脚下的飞剑青光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谷外亡命飞窜。

  只要逃出这山谷,再将此地消息卖与五大宗门,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届时,谁还记得什么玄符门,什么李师兄。

  他王某人,自此便是坐拥金山的富贵散修!

  想到得意处,他嘴都快咧到耳根子。

  风声似乎变了。

  山羊胡下意识地抬了抬头。

  一道黑影遮蔽了他头顶的月光。

  哪来的尸傀。

  怎会在天上?

  这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来,便被一鞭腿,从天灵盖直直地贯穿到了脚底板。

  山羊胡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岳砸中。

  陈根生笑了笑,这才回头又慢悠悠地踱步到药田赵老妪边。

  “老妹妹,哥哥这就送你去跟你的徒子徒孙们团聚。”

  他张开嘴进食。

  整个百草谷,死寂一片。

  不过片刻,事后的陈根生站在谷中,生出感慨。

  “什么斩尽青州所有筑基,听着吓人,做起来,倒也简……”

  陈根生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剑光,起于东方天际,其初为寒星一点,转瞬已横贯长空,撕裂夜幕。

  其来甚疾,疾逾音速。

  满谷木骸蜂群,若为无形之力所拘,竟同时止飞。

  剑光未及一股纯粹至极之锋锐气,已笼全谷。

  陈根生忽感颈间一寒,转瞬之间,意识已归本体蟑螂之躯。

  然后他借蜂群之视野,望见不远处自己的丑陋身躯。

  骇然。

  自己那虚灵道躯的颈间空空,毫无一物。

  温热之液,自断裂颈脉涌出,那丑陋头颅已经坠地,面仍凝错愕之容。

  剑光敛去,一个身穿蓝色道袍,手持一柄三尺青锋的青年道人,悄然立于谷口。

  他面容普通气质寻常,混在人群里,怕是转眼就会被人忘掉。

  可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了这方小天地的中心。

  此人便是赶龙观张承阙。

  他收剑归鞘,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赵老妪,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两具被蜂群啃得不成样子的尸骸。

  叹了口气。

  “何苦来哉!若非你三人贪念过炽,焉会落得这般为蜚蠊精一网打尽之局。”

  “惜吾弟张催湛不在,以其缜密心思,断不致中此魔头奸计,被引入此绝地。”

  青年道人言间,已步至那具犹立的无头躯体侧。

  却见尸身中空,留有偌大空隙。

  那蜚蠊竟不知何时遁去,神识难辨其踪,本只有这一刀之机,原以为斩其首便可了事,只可惜未能就地击杀。

  又叹了口气。

  “若催湛在此,见此蜚蠊必先观其虚实,谋定而后动。绝不会如我这般,只求一剑之快,此番可好,真教其遁走了。”

  口中虽在自省,面上却无半分悔意,反倒提着剑,朝那具无头尸身又走近了几步。

  提脚在那断颈处轻轻一拨。

  温热的尸身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远处一井沿碎石下,陈根生本身蜷曲其间,倚视野盲区藏匿于此,神识无法辨识其踪。

  这般最朴素的捉迷藏之法,此时收效甚着。

  只可惜断头的痛透过神魂联系,依旧灼烧着他的本体。

  那具虚灵道躯,他用了许久,早已习惯了人立行走的滋味。

  如今说没就没了,心疼得紧。

  更要命的是,蜂群也好,煞光也罢,怕是连那人的衣角都沾不上。

  根生心声悲怆,神识之中,一道信息传与李思敏及煞髓蛙。

  “往东去,能远遁几许便远遁几许,就此别过,不用等我,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李思敏着黑棺,转身便朝着山谷另一侧的峭壁飞去。

  张承阙似有所感瞥了一眼,却没有动。

  在等什么?

  陈根生心头一横,神识再传。

  刹那间,百草谷内,所有木骸蜂尽数发了狂。

  那两万多只蜂子汇成一股绿色的洪流,朝着谷口的张承阙,席卷而去。

  张承阙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没有拔剑,只是那么握着,一道半月形的银色剑气,自他身前三尺之地凭空而生,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头的那数百只木骸蜂,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绿色的浆液爆开,又被那锋锐无匹的剑气蒸发得一干二净。

  后面的蜂子踏着同伴的尸骸,继续往前扑。

  张承阙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

  他松开剑柄并指如剑,朝前轻轻一划。

  又一道剑气至。

  整个蜂群,自中间被齐齐剖开,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绿色残骸,如下雨般簌簌掉落。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李思敏身影已飞至峭壁之下。

  她双腿微屈,猛地发力,整个人背着沉重的黑棺,竟如光一般冲天而起,直飞七八十丈。

  双足又是在陡峭的石壁上接连蹬踏,身形几个闪烁,便要翻上谷顶。

  “呱!”

  黑棺之中,煞髓蛙私有不服!

  猛地探出半个脑袋,张开半米宽的大嘴。

  一道凝聚到顶,夹杂着冰花的煞光在口中旋转,而后朝着下方的张承阙喷射而去。

  这是它含愤而发的最强一击。

  张承阙看也未看,改为双手握剑,一道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道煞光之上。

  那歹毒的煞光,便如热刀切牛油,被一分为二,擦着他的身体两侧飞过,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不见底的冰霜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