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潜伏计划。-《一章一故事,来听我讲故事吧》

  晨光刚爬上岩穴口,许慕瑶瑶翻身坐起,火堆只剩灰烬。李森莫雪靠在洞壁,刀仍在手边,眼睛睁着,不知何时醒的。

  我没等他们开口,把薄绢摊在膝上,炭笔划过驿站、断龙岭,停在“归墟”二字旁。昨夜月光下画的圈还在,旁边多了三个点——废弃的飞鹰旧驿,三年前停用,档案未焚。

  “你要去查什么?”李森莫雪终于动了,声音像磨过的石。

  “查一个死人能不能领活人的命。”我收起绢,塞进袖袋,“你们回魅影卫报信,就说我在追线索。”

  许慕瑶瑶皱眉:“你一个人?”

  “一个人最安全。”我站起身,拍掉尘土,“灰衣司只接无根之人,带同伴,反而露破绽。”

  他们没再拦。许慕瑶瑶递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干粮和一瓶止血药。我没推,接下,转身走出岩穴。

  山风比昨夜冷,北面的香灰味淡了,但没散。我沿着昨夜回程的路往密道出口走,脚步放慢,留意每处踩踏的痕迹。昨夜战斗的血迹已被清理过,石缝里残留的水渍是新的。有人来过,而且不想留下脚印。

  我在离密道出口三十步的地方停下,蹲身拨开碎石。那半枚铜哨还在,被我用土盖过,没动。我拾起,指尖擦过哨口,金属冷而哑,看不出纹路。但我知道怎么用。

  影照镜在脑子里回放昨夜首领的记忆。画面乱,血光、刀影、命令卷轴一闪而过。可当我集中意念,那段哨声浮现出来——三短一长,低沉,不带起伏,像某种应答。

  我记下了节奏。

  白天不能吹。灰衣司的人只在子时出没,这是飞鹰旧档里提过的一条暗规。我找了个废弃猎户棚子,在里面歇到傍晚。天黑前,我换了身粗布衣,把发簪换成木钗,脸上抹了灰,右手小指用布缠住——林晚秋在落霞坊火灾中烧伤过手,这是编好的故事。

  子时,我走到山道偏崖,背对风向,把铜哨含进嘴里。

  三短,一长。

  哨声出口就被风卷走,没回音。我等了半盏茶,四周静得连虫鸣都没有。正要收哨,林子边缘出现一个人影。

  灰袍,蒙面,肩上斜挎布袋,手里没兵器。他站定,盯着我看了几息,忽然抬手,抛来一块布签。

  我接住,灰底黑字,“北岭验身堂,三日后辰时。”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像从没出现过。

  我捏紧袖签,没追,也没动。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我才低头看手里的布签。背面是空白的,但布料粗糙,像是能刻字。

  三日后,我准时到北岭验身堂。

  那是一间塌了半边的祠堂,门框歪斜,匾额被砍过,只剩“验身”两个字。门口站着两个灰衣人,腰间佩短棍,不带刀。我递上布签,又从怀里取出一块残令——落霞坊的信物,我仿的,边角烧焦的程度和旧档记载一致。

  其中一个灰衣人接过残令,翻看两下,点头:“进去。报编号。”

  我跨过门槛,堂内点着三盏油灯,墙上挂着铁册,一个独眼老者坐在案后,手里握着一支铁笔。

  “姓名。”

  “林晚秋。”

  “师承?”

  “落霞坊,三年前火灾后失散。”

  他抬眼,独眼里没什么情绪,“为何投灰衣司?”

  “活路。”我说,“江湖不留人,总得找个地方容身。”

  他没再问,挥手让旁边人带我去后堂。验身开始。

  第一关是血契试毒。他们用一根银针扎我掌心,逼出三滴血,滴进一只陶碗。碗底有粉末,血落下去泛出淡青,像井水照天光。老者看了一眼,点头。

  第二关是盘问。他们把我带进侧屋,独眼考官亲自来。他坐在上首,铁册摊开,问得极细。

  “落霞坊在哪一年失火?”

  “腊月十七,大雪天。”

  “你从哪扇门逃出?”

  “后厨的柴门,门栓坏了,我撞开的。”

  “烧伤哪只手?”

  “右手,小指和无名指。”

  他忽然换了个问题:“你认得许钰琪琪吗?”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晃了下神,像是被戳中旧伤。

  “听说过。飞鹰队的女将,三年前断龙岭一战,她带人剿了黑鸦寨,后来……没了。”

  他盯着我,铁笔在册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说她没了,是死了?”

  “都这么说。”我低头,声音低了些,“可没人见过尸首。”

  他没再追问,合上铁册,“可以了。”

  第三关是武技测验。场地在祠堂后院,沙地铺平,立着木人桩。我穿的是粗布鞋,动作受限,正好掩饰身法。他们让我对战一名执役,用的是短棍。

  我故意慢半拍,挡开第一击时脚步虚晃,像是体力不支。第二回合,我借他突进的力道,用巧劲掀他手腕,短棍脱手落地。

  考官在边上看着,点头:“力道控制得当,虽弱,但稳。可入执役。”

  天黑前,我领到一枚灰布袖签,正面写“庚七”,背面空白。

  “北岭文书房,明日起值。”发签的灰衣人说,“整理旧档,不得外传。”

  我低头接过,指尖在背面轻轻一划,用指甲刻了个极小的“钰”字。

  当晚,我住进灰衣司分配的屋舍。一间土房,一张床,一盏油灯。我把袖签翻过来,借灯影看了那“钰”字一眼,然后撬开床板,塞进最深处。

  睡前,我从鞋底夹层取出薄绢,摊在膝上。炭笔在“北岭文书房”四个字上圈了又圈。

  明天,我要开始翻那些没人看的旧档。

  看谁在三年前下令焚毁飞鹰记录。

  看陆沉舟的“尸检报告”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油灯灭了。

  我躺下,闭眼。

  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发簪——它还在,木钗只是伪装。

  窗外,风停了。

  远处山林深处,一声铜哨划破夜空,节奏和我吹的不一样。

  是两短一长。

  我睁开眼,没起身,也没出声。

  那声音只响了一次,再没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