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篇内参,直达省委书记的案头!-《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

  车灯的光柱像两柄锋利的剑,撕裂了浓重的雨幕,直直地刺向河岸。

  周毅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来的是厂里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一个懒驴打滚,连滚带爬地缩到了那块牛形巨石的后面。冰冷粗糙的岩石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他蜷缩在黑暗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背包被他死死地护在胸前,里面的那盘磁带,此刻重若千钧。

  “突突突”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土坡上。车灯没有熄灭,光柱在芦苇荡里来回扫荡,将摇曳的苇秆照得一片惨白,如同无数招魂的幡。

  “妈的,这鬼天气!马总也真是的,非让咱们下雨天出来巡逻,有病啊!”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传来,充满了不耐烦的抱怨。

  “少废话!马总这么干,还不是为了厂子好?白天那根管子是给环保局那帮孙子看的,晚上这根才是咱们的命根子!万一被人发现了,咱们都得跟着完蛋!”另一个声音听起来要沉稳一些,带着几分警惕。

  “发现?谁他妈大半夜下着暴雨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河神啊?”第一个声音嗤笑一声,但还是从车上跳了下来,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周毅藏身的巨石附近晃了晃。

  周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咯咯”作响的声音。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晃动的手电光,只要光柱再往下移动一寸,就能照到他那双沾满泥水的鞋。

  “行了行了,看一眼得了。”沉稳的声音催促道,“水都排完了,赶紧回去喝两杯,暖暖身子。这河边的阴气,重得很。”

  “也是。”抱怨的男人显然也冷得不行,草草地用手电又扫了两下,便骂骂咧咧地转身上了车。

  摩托车再次发动,轰鸣着调转车头,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夜深处。

  直到那引擎声彻底听不见了,周毅才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他靠着巨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刚才那短短几分钟,比他跑一次五千米都累。

  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分辨方向,踉踉跄跄地朝着远离河岸的黑暗中一头扎了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摔了多少跤,浑身上下都被泥水和荆棘弄得狼狈不堪。当他终于看到远处公路上的车灯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拦下了一辆路过的长途货车,用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和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换来了一个能回到省城的位置。

  ……

  天色蒙蒙亮时,省报集团的大楼在晨雾中现出轮廓。

  周毅像个幽魂一样,拖着满是泥浆的身体,出现在了报社总编室的门口。他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河泥的腥气和廉价柴油的味道。

  总编王海山刚泡好一杯龙井,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周毅,吓了一跳。

  “小周?你这是……掉河里了?”王海山扶了扶眼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个年轻人有股冲劲,但没想到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周毅没有回答,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然后几步冲到王海山面前,将那个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的背包放在了办公桌上,动作郑重得像是在安放一颗炸弹。

  “王总,大新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光,“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新闻。”

  王海山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一沉,放下了茶杯。他没有先去碰那个背包,而是审视着周毅的眼睛:“你小子,又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周毅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拿出那台同样沾满泥污的摄像机,将里面的磁带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灵水县,宏兴化工厂,用暗管偷排剧毒污水。”周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拍下来了,就在昨晚,人赃并获。”

  王海山瞳孔猛地一缩。

  “宏兴化工?”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个厂子他有印象,邻市的纳税大户,省里都挂过号的明星企业,据说老板马胜利手眼通天,关系网织得又深又广。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盘磁带,而是沉声问道:“就你一个人去的?还有谁知道?”

  “就我一个。一个匿名的线人给我打的电话。”

  王海山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步,脸色阴晴不定。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新闻调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周毅手里的这盘磁带,不是什么功劳,而是一块能把他自己、甚至整个报社都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

  “胡闹!简直是胡闹!”王海山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玩命!马胜利是什么人?你查过吗?你这么单枪匹马地闯过去,能活着回来,是你祖坟冒青烟了!”

  周毅被骂得一愣,他本以为总编会为他拿到如此重磅的证据而高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王总,我……我只是想揭露真相!我是个记者!”他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

  “记者?记者也得先是个人,得先活着!”王海山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篇报道,不能发!至少,不能这么公开发!”

  “为什么?!”周毅急了,“证据确凿,我们为什么不敢发?难道我们就怕他一个黑心老板吗?”

  “怕?”王海山冷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我不是怕他马胜利。我是怕这篇报道发出去,灵水县会乱,会出大事!几千工人的饭碗,上下游几十万百姓的饮水安全,邻县的官场,甚至市里……这里面牵扯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一百倍!我们一篇报道出去,是痛快了,是成了英雄,可然后呢?引发群体性事件怎么办?工厂倒了工人去哪里?造成的恐慌谁来平息?这些后果,你想过没有?”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盆冷水,将周毅心头那团火浇得“滋滋”作响。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想着揭露黑暗,却从未想过,揭开黑暗之后,那血淋淋的伤口该如何收场。

  看着周毅失魂落魄的样子,王海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周,你的勇气和正义感,我很欣赏。但做新闻,光有这些是不够的。有时候,怎么报,比报什么更重要。”

  他用手指点了点那盘磁带:“这个东西,不能见报。但,也不能让它白白地躺在这里。”

  周毅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王海山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几个不显眼的宋体字——“内部参考”。

  “你,现在,马上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回来写一份报告。”王海山将信封推到周毅面前,“不要加任何个人情绪,不要用任何形容词,只要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以及你亲眼所见的一切,用最客观、最冷静的文字写下来。记住,每一个字,都要像钉子一样,扎扎实实。”

  周毅看着那个信封,瞬间明白了总编的用意。

  内部参考,这是新闻单位一种特殊的、不公开发行的报道形式,它的读者,只有极少数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它绕过了所有中间环节,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将最核心的问题,最直接地呈现在最高决策者的面前。

  这比公开发表一篇报道,力量要大得多,也稳妥得多。

  “我明白了,王总!”周毅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更加成熟和坚定的光。

  他拿起磁带和信封,转身就走。

  一个小时后,周毅重新出现在总编室。他洗漱一新,虽然面带倦容,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墨迹还带着温度的报告,和那盘磁带一起,交给了王海山。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灵水县宏兴化工厂利用暗管偷排剧毒工业废水的紧急调查报告》。

  王海山接过报告,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放过。报告写得极好,冷静、克制、详实,画面感极强,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触目惊心的罪恶,远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好。”王海山点了点头,将报告和磁带一同装进了那个牛皮纸信封,用胶水仔细封好。

  “你,从现在开始,回家睡觉。”王海山看着周毅,语气严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问你,你都说自己昨晚在家睡觉,哪儿也没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周毅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

  周毅走后,王海山在办公室里枯坐了许久。他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缭绕中那个沉甸甸的信封,眼神复杂。他知道,一旦他把这个信封送出去,一场席卷两个县、甚至更高层级的官场风暴,就将无可避免。

  最终,他掐灭了烟头,拿起那个信封,走出了办公室。他没有通过报社的正常渠道,而是开着自己的车,来到了省委大院的侧门,将信封交给了一个早已等在那里的、不起眼的中年人。

  ……

  当天下午,省委书记赵安邦的办公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红木办公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赵安邦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正揉着太阳穴,批阅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他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个封口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他手边。

  “书记,省报王总编那边送来的一份内参,特意交代了,请您亲启。”

  赵安邦“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去看。他习惯先处理那些常规的、有时限的公文。

  半个小时后,桌上的文件下去了大半。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了那个信封。他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几页纸。

  起初,他的表情很平静,目光扫过标题,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往下看。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渐渐地,赵安邦的眉头拧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刚硬的直线。当他看到报告中关于“黑色液体”“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以及“铅中毒的孩子”等描述时,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点点凝固。

  当他读完最后一句话,看到附带的那张从录像中截取出的、触目惊心的照片时,他猛地将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满室的寂静。茶杯里的水都震得漾了出来。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铁青。那不是一种暴怒,而是一种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森冷怒意。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他盯着那份报告,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那半分钟里,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抬起手,按下了桌上那部红色电话的免提键,冰冷而果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通知省纪委、省公安厅、省环保厅,让他们的一把手,半小时内,到我办公室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