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政绩的诱惑,领导班子集体“失明”!-《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

  青龙镇党委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却异常热烈。

  长条会议桌的两侧,坐着镇里所有手握实权的头面人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项目和荣誉,正插着翅膀朝青龙镇飞来。

  坐在主位的书记孙大海,气色红润,声音洪亮,他重重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同志们,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孙大海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豪情,“县里的‘南北交通干线贯通工程’,经过我们多次争取,初步意向已经定了,关键的节点,就在我们青龙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低了的惊叹和嗡嗡的议论声。

  这个项目,大家早有耳闻。这是县里今年的一号工程,总投资据说高达数千万,要打通一条贯穿全县南北的经济大动脉。哪个乡镇能在这条动脉上占据一个重要位置,就等于坐上了发展的火箭。

  镇长李卫国适时地接过话头,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规划图,用一支红笔在上面画出了一条粗重的线条。

  “大家看,”李卫国指着地图,“这条干线,将从北边的工业园区,直通南边的省道。而我们青龙镇,正好位于这条线的中点。按照县交通局的规划,新的主路将从我们镇东穿过。路修好了,从我们镇到县城,开车时间能缩短一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镇的农产品能更快地运出去,外面的投资能更方便地引进来!这路不是水泥,是黄金!”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委员们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康庄大道,正从脚下铺开。

  “太好了!这可是我们青龙镇百年不遇的大机遇啊!”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激动地说。

  “孙书记,李镇长,你们真是高瞻远瞩,为我们镇立下了不世之功!”武装部长立刻跟上。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孙大海和李卫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孙大海抬手压了压,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机遇,往往伴随着挑战。天上不会掉馅饼。县里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就要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规划路线最大的障碍,也是唯一的障碍,就是镇东头的那座济安桥。新桥要建在原址上,因为那里的地质条件最稳定,施工成本最低。所以,老桥必须拆掉。”

  “拆桥”两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里热烈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在座的,大多是土生土长的青龙镇人,谁小时候没在那座桥上跑过、玩过?那座桥,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座桥。

  一位年纪较大的党委委员,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孙书记,那座济安桥……年头可不短了,听老人们说是明朝留下来的古董。就这么拆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孙大海身上。

  孙大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老周的心情,我理解。”他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比在座的各位,都更清楚那座桥的历史。但是同志们,我们是人,是唯物主义者!我们的天职,是带领全镇人民向前看,是谋发展,求富裕!不是抱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坛坛罐罐,当一个守旧的裱糊匠!”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进在场众人的心里。

  “一座桥,和全镇几万人的未来,孰轻孰重?一条路,能让我们镇在未来二十年领先其他乡镇一大步,这个代价,值不值得付?为了发展的大局,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可惜’,就错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李卫国也紧跟着补充道:“县交通局的专家也说了,那座石桥虽然老,但结构老化严重,承重能力差,早就跟不上现代交通的需求了。拆掉它,建一座宽阔、坚固、安全的现代化大桥,是历史的必然选择。这是进步,不是破坏!等新桥建好了,老百姓出行方便了,腰包鼓起来了,谁还会记得那座又窄又旧的破石桥?”

  两人一唱一和,一番话有理有据,充满了“为了大局”的凛然正气。

  那名委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书记和镇长说得对。跟全镇的发展大计比起来,一座桥算得了什么?自己刚才的想法,太小家子气,太没有格局了。

  会议室里最后一点疑虑的阴云,被这番话吹得烟消云散。所有人的思想,迅速统一到了“拆桥建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高度上来。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在自己的领导下,青龙镇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而他们,就是开启这个时代的英雄。

  这种即将创造历史的豪迈感,让他们对那座古桥最后的一丝留恋,也彻底消失了。

  它不再是一座有四百年历史的古迹,而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一个必须被搬开的障碍物。

  在巨大的政绩诱惑面前,整个领导班子,陷入了一种集体的“失明”。他们只看得见新路带来的光明前景,却看不见古桥背后承载的历史与文脉。

  “好,既然大家统一了思想,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孙大海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同意拆除济安桥,全力推进新桥建设方案的,请举手。”

  “刷”的一声。

  会议室里,十几只手臂,毫不犹豫地高高举起,像一片茂盛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树林。

  全票通过。

  孙大海的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挖掘机的轰鸣声,和新桥落成时,剪彩的掌声与欢呼声。

  ……

  与此同时,党政办那间最角落的办公室里。

  江澈对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

  他正对着一张摊开的清溪县地图发呆。

  那座被领导们宣判了死刑的济安桥,在地图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计划。

  对付孙大海这群被政绩冲昏了头脑的“实干家”,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跟他们讲文化,讲历史,他们跟你讲发展,讲经济。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比他们更“不讲理”的人。

  一个能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从他们无法反驳的角度,来降维打击他们的人。

  江澈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了一张泛黄的通讯录上。他的手指,缓缓划过一个个名字,最后,停留在了“县文化馆”那一栏。

  古怀恩。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打开了江澈上一世尘封的记忆。

  古研究员,县里文化圈有名的“老顽固”。一辈子没当过官,也没什么钱,唯一的爱好就是跟县里的那些老建筑、老物件打交道。性格又臭又硬,认死理,为了保护一处清代的老宅子,敢躺在县领导的车轮前面。

  孙大海他们怕县领导,可古怀恩不怕。

  孙大海他们讲政绩,古怀恩跟他们讲《文物保护法》。

  这就是江澈要找的“刀”。

  一把锋利、坚硬,而且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妥协的刀。

  当然,直接去找古怀恩,告诉他镇里要拆桥,那是下下策。那样做,目标太明显,很容易把自己暴露出来。

  他要做的,是让古研究员“自己”发现这件事。

  江澈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他从家里的老相册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他十岁生日时,父母带他在济安桥上拍的。照片已经微微泛黄,背景里,古桥的轮廓清晰可见,三孔的石拱,雕花的桥栏,还有那对被岁月盘得油光发亮的石狮子,都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他凝视着照片里的古桥,眼神有些复杂。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当英雄,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历史责任感。

  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摸鱼,想保住自己不被十年后的那场风暴波及。

  可当他看着照片里那座桥时,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还是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支笔,铺开一张信纸。他没有写任何称呼和落款,只是用一种故作不经意的、仿佛闲聊般的语气,写下了几行字。

  字迹歪歪扭扭,是他刻意模仿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老人的笔迹。

  做完这一切,他将照片和信纸一起装进信封,用胶水仔细封好。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镇政府大院里,最后一辆小车也驶离了。

  江澈站起身,将信封揣进怀里,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办公室。他要去镇上那个最古老的邮筒,把这封信寄出去。

  他知道,当这封信抵达县城,落到那个老顽固手里的时候,一场孙大海和李卫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风暴,就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