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报告出炉,字字泣血,矛头直指体制弊病!-《官场影帝:我靠演技平步青云》

  夜,静得能听见灯管里微弱的电流声。

  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陆远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行标题散发着幽冷的光。

  《关于南山工业园区“器官衰竭式”死亡的病理学分析,暨“休克疗法”可行性报告》

  光标在末尾有节奏地闪烁,像一颗等待指令的引信。

  陆远没有立刻动笔。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那些冰冷的数据,而是耿索亭老厂长浑浊而不甘的眼神,是王大锤那句“被人活活捂死”的悲鸣,是食堂里那些工人麻木又带着一丝残存希望的脸庞。

  这份报告,不是写给钱卫国看的,也不是写给吴建国看的。

  这是写给历史看的。是写给南山工业园那十万个不该被遗忘的灵魂看的。

  他重新睁开眼,眼底的温情与感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外科医生般的冷静与锋利。

  手指落在键盘上,敲击声如雨点般密集地响起。

  他写的第一个章节,标题是——【数据乌托邦与现实废墟:一份官方报告的解构】。

  “……《南江市南山工业园区年度发展白皮书》以精美的装帧、华丽的辞藻和令人振奋的数据,为我们描绘了一个产业结构优化、安全生产零事故、经济指标稳中有进的‘乌托邦’。然而,通过为期一周的一线调研,笔者遗憾地发现,这份‘乌托邦’的每一块砖,都由谎言砌成;每一寸土地,都建立在现实的废墟之上。”

  “报告称,园区就业率高达95%。而事实是,红星机械厂在岗87人,‘被长假’213人;前进纺织厂全员‘待岗’已逾半年。园区管委会创造性地发明了‘分流富余人员’、‘待岗’、‘长假’等一系列名词,将数以万计的失业工人,巧妙地变成了那95%就业率中的一个分子。这并非统计,这是对汉语的亵渎,更是对民生的践踏。”

  “报告称,全年实现安全生产零事故。而事实是,铸造车间孙师傅的右手小指,被定义为‘小意外’,以五千元的价格私了。四十二年高龄的主变压器,仍在晴天打鸣、雨天冒火,三十份维修报告换来的回复永远是‘研究研究’。所谓的‘零事故’,不过是园区管委会将事故的定义标准,无限拔高到了‘不出人命就不算事’的冷血高度。”

  “报告称,工业总产值逆势上扬2.1%。而事实是,这增长的2.1%,部分来自于将仓库里封存二十年的废铜烂铁,重新计价为‘产成品’的财务魔术。这并非发展,而是以透支未来为代价的续命;这并非韧性,而是用谎言粉饰的休克。”

  陆远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让他更加清醒。

  他的笔锋,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那份《白皮书》华丽的皮肤,将下面腐烂的肌肉、坏死的组织,一层层暴露在空气中。他没有使用任何煽动性的词汇,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用官方报告的“光鲜”,与他笔记本上的“血泪”进行最直接的对比。

  这种平静的残忍,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有力量。

  写完病理学分析,他开始写第二部分——【历史的病灶:一次被错过的自救与二十年一贯的“花盆理论”】。

  他将耿老厂长口述的,关于德国克劳斯公司合作失败的往事,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他没有直接点名吴建国,而是用了“时任园区某位主管领导”的称谓。

  “……这位领导以‘没有大局观’为由,否决了能让整个园区‘鸟枪换炮’的技术合作方案,其真实目的,是为另一家‘明星企业’让路。这一决策,并非孤例,而是此后二十年园区管理思想的缩影,笔者称之为——‘花盆理论’。”

  “所谓‘花盆理论’,即是将工业园区视为领导个人政绩的‘花盆’。他们关心的,不是花盆里的土壤是否肥沃、健康,而是能否在任期内,种出几朵可以向上级炫耀的、鲜艳的‘花’。为了种花,可以牺牲土壤的长期生命力;为了让花朵显得更美,可以用各种假冒伪劣的肥料催肥。至于花谢之后,土壤是板结还是沙化,则留给下一任去头疼。”

  “从‘靓女先嫁’到扼杀‘克劳斯合作案’,再到如今用空壳公司和假数据堆砌政绩,‘花盆理论’一以贯之,成为了园区衰败的根本制度性原因。它扼杀了企业的内生动力,打击了实干者的积极性,最终将整个园区,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华丽的……墓地。”

  写到这里,陆远仿佛能看到吴建国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在看到“花盆理论”和“墓地”这两个词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最后,是第三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向死而生:关于启动“休克疗法”的若干建议】。

  如果说前两部分是“破”,那么这一部分就是“立”。他不能只做一个犀利的批评家,他必须给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鉴于园区‘器官’已大面积衰竭,常规的‘输液’、‘吃药’式扶持政策已无任何意义,只会造成国有资产的进一步流失。笔者大胆建议,必须采取‘休克疗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成立由市委主要领导挂帅的‘破产重组与产业升级领导小组’,绕开现有园区管委会,拥有绝对决策权。”

  “二、对园区内所有‘僵尸企业’进行强制破产清算,将所有有效资产与债务打包,剥离不良资产。”

  “三、引入外部战略投资,不问出身,不问背景,只看实力。可以尝试‘债转股’模式,让银行从‘讨债者’变为‘股东’,共同参与盘活。”

  “四、妥善安置下岗工人。成立再就业培训中心,与新入驻企业签订用工协议,确保改革不以牺牲任何一个工人的饭碗为代价。这一点,是改革能否成功的民心基础,也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底线。”

  ……

  当最后一个字敲下,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整整三万一千字。

  陆远靠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这份报告,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每一句话都藏着刀。它不是一份报告,它是一份战书。

  他将报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三遍,确认每一个数据都来自于他的亲身调研,每一个论断都有事实作为支撑。然后,他按下了打印键。

  ……

  上午九点,市委政策研究室。

  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中海李建国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自己那几根忠诚的头发,试图营造出一种“地方支援中Y”的繁荣景象。王字典的放大镜,依旧在报纸上缓慢移动,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考古工作。

  陆远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眼眶深陷,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矿井里爬出来。

  李建国放下小镜子,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陆主任,瞧这黑眼圈,昨晚是写报告还是写情书啊?该不会是觉得任务太重,偷偷写了封辞职信吧?”

  他这话引得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王字典头也不抬,幽幽地补了一刀:“年轻人,要懂得量力而行。有些担子,不是肩膀宽就能扛得起来的。”

  陆远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A4纸,足足有半指厚。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找来订书机,“咔嚓,咔嚓”,在报告的左上角,整整齐齐地钉上了三颗订书钉。

  没有精美的封面,没有烫金的标题,就是最原始的白纸黑字。

  可那份朴素,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分量。

  李建国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标题,却只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写完了?”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写完了。”陆远回答。

  他站起身,拿起那份报告,在手里轻轻掂了掂。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随着那份报告移动。他们有一种错觉,仿佛陆远手里拿的不是一叠纸,而是一块随时会爆炸的炸药。

  “陆主任,这……这就准备交给钱主任了?”李建国有点不敢相信,一周的任务,这小子三四天就搞定了?肯定是胡乱拼凑的。

  陆远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

  他摇了摇头,然后,在整个办公室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拿着那份报告,没有走向钱卫国主任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了研究室的大门。

  他想干什么?

  李建国和王字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小子,难道要越级上报?他疯了吗!

  陆远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