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到底什么意思?-《开局性转,丞相他对朕图谋不轨》

  北伐大军扎营的第十日,贺归轩收到京城以最高优先级送来的第一批粮草辎重文书。

  厚重的卷宗里,除了详尽的物资清单与转运路线,还夹杂着几封林宥霆亲笔的奏报,事无巨细地陈述了朝中动态、后勤调度以及……对北疆局势冷静到近乎苛刻的分析。

  字里行间,依旧是那个克己奉公、滴水不漏的林相。

  仿佛那夜激烈的反对与隐含痛心的指控,从未发生。

  贺归轩在摇曳的烛火下批阅着,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指尖在“京中一切安好,陛下勿念”一行上微微停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翻过。

  夜深,她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眉眼,顺手拿起放在案边、皮质粗糙的军用水囊,拔开塞子,仰头便喝。

  一股温热的、带着淡淡草药气息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北地夜寒带来的冰冷刺痛。

  不是冷水?

  贺归轩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水囊,低头看着囊身。

  依旧是那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磨损的皮囊,里面的水却……

  她不动声色地拧紧塞子,唤来亲卫队长,语气平淡:

  “今日谁动过朕的水囊?”

  亲卫队长一愣,仔细回想,禀道:

  “回陛下,午后林相派来的信使抵达,呈送文书时,陛下正在巡营。信使言明林相有几句口信需单独转达福海公公,福海公公便带他进来过片刻。”

  福海此时也躬身低语:

  “老奴与那信使就在帐内,他确实只转达了林相关于漕粮转运的几句提醒,并未靠近御案。只是……他腰间似乎也挂着一个与陛下相似的皮质水囊。”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

  “当值人员都下去自领军法处置!”

  如果要是敌国细作,她这时候命都没了……

  贺归轩挥挥手让亲卫队长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水囊上。

  她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皮面,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复杂。

  她起身,走向内帐准备歇息。

  掀开那道隔绝视线的粗麻布帘,脚步却再次顿住。

  行军床上,那张她一直使用的、与普通将领无异的灰扑扑毛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厚实柔软的深灰色驼绒厚毯。

  毯子质地细密,触手生温,边缘绣着极其隐蔽的、代表祥瑞的云纹,绝非军中制式,更非仓促可得。

  它就这样安静地铺在那里,替换掉了原本单薄的铺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贺归轩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帐外呼啸的风声,士兵巡夜的脚步声,远处战马的响鼻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想起那件被自己收入箱底的玄狐大氅,想起那张写着“保重龙体”的字条,再看着眼前这壶被悄然替换的温水,这张默默铺就的厚毯。

  那个在朝堂上与她针锋相对、言辞如刀的男人,那个认定她“色令智昏”、激烈反对她亲征的男人,却在远离京城的北疆营地,用这种近乎隐秘的方式,细致地关注着她的冷暖,做着这些……与他丞相身份毫不相干,甚至有些“逾矩”的小事。

  冷水换温水,是怕她喝坏肠胃。

  薄毡换厚毯,是怕她受寒染病。

  没有谏言,没有奏章,只有这无声的、落在实处的关切。

  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不张扬,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某个连自己都未曾仔细触碰的角落。

  她缓缓坐在铺了厚毯的行军床上,手指深深陷入那柔软的绒毛中。

  一直以来紧绷的、属于帝王的坚硬外壳,似乎被这无声的惊雷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泄露出了一丝属于杨馨本人的、真实的怔忪与茫然。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纯粹的臣子对君王的忠诚?

  还是……夹杂了其他,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或者不愿承认的东西?

  那壶温水和一张厚毯带来的涟漪,远比二十万蛮族铁蹄压境,更让她心绪难平。

  她坐在厚毯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柔软的绒毛,试图厘清林宥霆这矛盾行为背后隐藏的意图。

  思绪如同乱麻,尚未理出个头绪,一阵熟悉却又久违的、隐隐的坠胀感,突然从小腹深处传来。

  起初,贺归轩并未在意,只当是连日奔波劳累所致。

  她揉了揉肚子,试图继续思考林宥霆的“动机”。

  然而,那感觉并未缓解,反而逐渐清晰、明确起来,伴随着一种隐隐的、熟悉的酸痛感,如同细微的电流,一阵阵扩散开。

  贺归轩揉按小腹的动作猛地顿住。

  当了二十五年女人的杨馨,灵魂深处某个警报被瞬间拉响!

  这种特定的、周期性的、带着某种预示意味的疼痛……

  她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腹,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一点点变得苍白。

  不会……吧?

  大姨妈?!

  穿越过来,占据了这具男性的身体后,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每月一次的烦恼。

  虽然恢复了女儿身,但或许是灵魂与身体尚未完全同步,或许是之前压力过大,月事一直迟迟未至,她甚至暗自庆幸过,尤其是在这军营之中,少了这件天大的麻烦。

  可现在……

  那股熟悉的、不容错辨的涌动感越来越明显。

  贺归轩“噌”地一下从行军床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旁边的烛台。

  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一种巨大的、混合着荒谬、尴尬和恐慌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将刚才所有关于林宥霆的纠结冲得七零八落!

  怎么会是现在?!

  在这里?!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面对蛮族铁骑时更甚!

  如今,在这朔风凛冽、条件艰苦的军营里,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它竟然毫无预兆地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军营里全是男人!

  她现在是“皇帝”,是三军统帅!

  一旦泄露,军心顷刻瓦解!

  那些刚刚凝聚起来的忠诚与热血,会瞬间变成质疑、嘲笑,甚至……杀身之祸!

  蛮族未退,内乱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