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集:秋后的分红大会-《重生秦建国》

  合作社的收成账本上的数字令人振奋,但秦建国和沈念秋都清楚,这仅仅是第一步。粮食和山货还堆在仓库里,只有顺利卖出去,变成实实在在的现金,才能兑现大家的汗水,才能让靠山屯的这个冬天过得宽裕,才能支撑起明年更多的规划和梦想。

  卖公粮的任务首先提上了日程。这是国家对集体生产的征购任务,也是合作社应尽的义务。老支书韩长海亲自带队,秦建国和几个壮劳力赶着几辆装满优质粮食的马车,去了公社的粮站。交公粮的队伍排得很长,各个屯子、生产队的人都有。等待检验、过磅的时候,人们互相打听收成,议论着今年的粮价和天气。

  轮到靠山屯时,粮站检验员抓了一把金黄的谷粒,放在手里搓了搓,又捏起几颗放进嘴里咬了咬,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哟,靠山屯的?今年这谷子成色不错啊,颗粒饱满,干湿度也正好。”

  韩长海脸上带着自豪,递上烟袋:“同志,咱合作社统一选的种,统一管理,收割晾晒也都不敢马虎。”

  检验员点点头,在单子上划了个“优”等。接着检查高粱、玉米,品质都超出了平均水准。最终,靠山屯上交的公粮,不仅足额完成,还因为品质好,得到了粮站的口头表扬。看着盖着红戳的收据,秦建国心里踏实了一大半。这不仅是完成了任务,更是靠山屯合作社第一次在公社层面,用实实在在的粮食质量,赢得了认可。

  卖完公粮,剩下的粮食和所有山货,就是合作社可以自主支配的收益了。如何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卖个好价钱,成了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惯例,多是等县里供销社或者一些零散的小贩上门收购,价格往往被压得很低。尤其是山货,品相好坏差价很大,但收购的人常常混在一起给个统货价,屯子里的人不懂行情,也只能吃亏。

  “不能像以前那样,等着人家来收。”秦建国在合作社管理小组的会议上态度明确,“咱们得自己出去找销路。念秋说过,好东西得让识货的人看见。”

  沈念秋赞同道:“对,我初步把山货分了等级。像木耳,肉厚、个头均匀的是一等,稍微小点、薄点的是二等。蘑菇、榛子、松子也都按品相筛拣开了。皮毛也按鞣制好的和半成品分了类。这样拿去谈价钱,咱们心里有底,也能按质论价。”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支持,但派谁去,去哪里卖,又成了问题。老支书年纪大了,不方便长途奔波。秦建国是主心骨,屯子里一大摊子事离不开他。最终,这个任务落在了沈念秋和狩猎组的韩老猎人,以及一个以前跟着家里人跑过小买卖、有点口才的年轻后生孙福贵身上。目标地点是县里的土产公司、供销总社,甚至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地区的外贸单位,听说他们对优质的皮毛和野生蘑菇需求量大。

  出发前夜,沈念秋把分门别类、仔细打包好的山货样品又检查了一遍,秦建国在一旁帮忙。

  “这些一等木耳,你看这色泽,这厚度,肯定能卖上价。”沈念秋小心地抚摸着干燥脆弱的木耳,像是在对待珍宝。

  “嗯,你办事,我放心。”秦建国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下,她眼下的青黑还没完全消退,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路上小心,到了县里,该住店住店,别舍不得花钱。”他把合作社预先支取的一点路费和生活费塞进沈念秋的行李深处。

  “知道,你们在家也当心,尤其是防火。”沈念秋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

  第二天一早,沈念秋三人带着沉甸甸的样品和全屯子的期望,搭上了去往县城的拖拉机。秦建国和老支书一直送到屯子口,看着拖拉机突突地消失在晨雾笼罩的山路上。

  沈念秋他们一走,屯子里的重心就转移到了秋收的收尾工作和冬季准备上。秦建国带着社员们加固粮仓,防止老鼠和受潮,同时组织人力将一部分玉米秆、豆秸粉碎,混合着少量粮食和合作社豆腐坊产出的豆渣,开始为合作社新成立的养殖组准备过冬的饲料。养殖组目前规模还不大,只有两头母猪、十几只鸡鸭,但这是秦建国和沈念秋规划中未来重要的副业收入来源。

  他还抽空去看了看正在收拾的旧仓库。几个手脚利落的妇女正在里面打扫、抹墙,盘炕的泥瓦匠也已经请好了。想到很快孩子们就能在温暖明亮的屋子里玩耍学习,不用再在冷风里挨冻,秦建国就觉得再累也值得。他注意到,窗台上不知被谁放了一小盆野菊花,金灿灿的,给这破旧的仓库增添了几分生气。这让他想起了家里窗台上那盆紫色雏菊,也想起了在外奔波的沈念秋。

  等待是焦灼的。屯子里的人见面,总会互相打听:“念秋他们走了几天了?”“有信儿回来没?”“也不知道咱那山货,人家看得上不?”

  秦建国表面沉稳,安排着各项工作,心里却也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他深知,这次销售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合作社的声誉和社员们的分红,更关系到明年扩大生产的底气。

  第五天下午,孙卫东气喘吁吁地从公社跑回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建国哥!信!念秋姐从县里寄回来的信!”

  秦建国几乎是抢过那封信,撕开封口,老支书和几个核心社员也立刻围了上来。信是沈念秋写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信里先说他们一路顺利,到了县城,先去了县土产公司。开始对方接待的人并不热情,直到他们拿出了按等级分好的样品。尤其是那一等木耳和品相极好的椴木香菇,引起了采购科长的兴趣。对方仔细查验后,对他们分级销售的理念很赞赏,当场就以比往年统货价高出百分之十五的价格,订下了一等木耳和一等香菇的全部库存,并且表示,如果以后还能保持这个品质,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看到这里,围观的几个人已经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

  信里接着写到,皮毛的销售遇到了点波折。县供销社对皮货的需求不大,价格也一般。韩老猎人凭借多年经验,认为他们鞣制的狐皮和狗子皮质量很好,应该能卖更高的价。于是他们多方打听,找到了地区外贸局设在县城的办事处。办事处的同志很专业,仔细检查了皮子的毛色、鞣制工艺,尤其对几张几乎毫无损伤的完整狐皮非常满意,给出了一个让沈念秋他们“心跳都快了几拍”的高价,并且表示,这种优质的野生皮草,他们有渠道出口,希望靠山屯合作社以后能稳定提供。

  “出口?”老支书咂摸着这个词,旱烟都忘了抽,“咱们靠山屯的东西,要卖到外国去了?”

  信的最后,沈念秋说,他们还在接触几家对榛子、松子感兴趣的食品厂,争取谈个好价钱。预计再过两三天,等所有合同和预付款手续办妥,就能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信读完了,周围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孙卫东激动地脸通红:“提高了百分之十五!还有出口!建国哥,咱们成了!”

  秦建国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喜悦和自豪。他看向周围每一张洋溢着激动和希望的脸,大声说:“都听见了吧?念秋他们干得漂亮!咱们靠山屯的东西,是好东西!咱们合作社的路,走对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屯。傍晚时分,整个屯子都沉浸在一种过节般的喜庆气氛中。人们聚在合作社大院内外,兴奋地议论着,计算着按照这个价格,自家能分到多少红,脸上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秦建国没有沉浸在喜悦中太久。他立刻召集管理小组开会。

  “销路打开了是好事,但接下来更关键。”秦建国冷静地分析,“第一,交货要及时,质量必须保证跟样品一模一样,绝不能砸了咱们刚立起来的招牌。第二,预付款一到,咱们就要开始准备运输,联系车辆,打包货物,不能出岔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分红方案要尽快细化出来,让大家早点拿到钱,安心过冬,也看到合作社实实在在的好处。”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煤油灯下,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脆响亮。秦建国、老支书、会计,还有几个小组长,仔细核算着每一项收入,扣除种子、农具折旧、公积金、公益金(用于托儿组、日后可能需要的医疗救助等)……最后计算出每个工分值的现金含量,再按照各家记录的工分,初步估算出每户能分到的钱数。

  当那个惊人的数字被初步计算出来时,连见多识广的老支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这比往年自家单干的时候,翻了一番还不止啊!”

  会计拨拉着算盘,手都有些抖:“建国,这要是真分下去,咱靠山屯今年可真是肥年了!家家都能过个敞亮年!”

  秦建国心中激荡,但努力保持着镇定:“这只是初步估算,等念秋他们带着全部货款回来,再最终确认。大家心里先有个数,但也先别往外传,免得空欢喜一场。”

  话虽这么说,但会议结束后,每个人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红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三天后,沈念秋、韩老猎人和孙福贵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靠山屯。他们不仅带回了所有签订的合同和一笔可观的预付款,还带回了县土产公司和地区外贸办事处赠送的几面锦旗,上面写着“品质优良,诚信合作”、“深山珍品,誉满外销”等字样。

  锦旗被挂在了合作社办公室最显眼的墙壁上,红底黄字,映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全屯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聚集到了合作社大院,看着那锦旗,摸着那厚厚一沓钞票(虽然是公款,但大家看着就高兴),听着孙福贵绘声绘色地讲述在县城如何“斗智斗勇”、最终谈成高价的过程,个个与有荣焉。

  沈念秋走到秦建国身边,虽然疲惫,但眼睛亮晶晶的:“建国,咱们成功了。”

  秦建国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辛苦了,念秋。”他知道,这次成功的销售,沈念秋带来的科学分级理念和她的细致耐心,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靠山屯像一架上了发条的机器,高效而有序地运转着。按照合同要求,精选出来的山货和皮毛被打包、装车,由秦建国亲自押送,顺利交付。货款尾期也如期到账。

  在一个晴朗但寒冷的早晨,靠山屯农业生产合作社召开了第一次正式分红大会。

  合作社大院里人山人海,气氛比过年还热闹。主席台上放着厚厚的几摞人民币(大部分是十元、五元的“大团结”,也有一元、两元的零钱),会计拿着账本和花名册,老支书、秦建国、沈念秋等人坐在旁边。

  老支书首先讲话,他回顾了合作社从筹建到秋收、再到成功销售的艰难与拼搏,特别肯定了秦建国的带头作用和沈念秋带来的新思路,表扬了所有社员的辛勤劳动。然后,由会计开始唱名分发红利。

  “韩长海家,工分合计xxxx分,应得现金xxx元x角x分!”

  老支书作为带头人,工分高,分红也多。他走上前,接过那厚厚一沓钞票,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对着话筒,声音洪亮:“乡亲们!这钱,是咱们用汗珠子摔八瓣挣来的!是咱们走集体化道路挣来的!跟着合作社,跟着党,咱们靠山屯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台下掌声雷动。

  “王老蔫家,工分合计xxxx分,应得现金xxx元x角x分!”

  王老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以前单干时年年紧巴。他接过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眼眶都红了,嘴里不住念叨:“真分这么多……真分这么多……明年,明年俺家大小子也能挣工分了!”

  “孙卫东家……”

  “李秀英家……”

  一个个名字念下去,一份份红利发下去。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分享着家里即将添置新衣、买肉买糖的喜悦。拿到钱的人们,有的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有的兴奋地和家人计划着这笔钱的用途。

  小石头也挤在人群里,看到沈念秋和秦建国在台上,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当最后一份红利发放完毕,秦建国走到台前。他看着台下每一张洋溢着幸福和希望的脸庞,心潮澎湃。

  “乡亲们!”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钱分到手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但这只是开始!”秦建国提高了音量,“合作社让咱们抱成了团,有了力量,闯出了路子!明年,咱们不仅要种好地,还要扩大养殖,尝试种药材,把咱们的副业搞得更红火!咱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让靠山屯变得更好,让咱们的娃娃们,有书念,有前途!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震天的呼应声响彻云霄,惊起了远处林子的寒鸦。

  分红大会后的靠山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蓬勃的生机。人们干劲更足了,对合作社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冬闲时节,人们并没有完全闲下来。男人们忙着修缮房屋、制作或修理农具,妇女们则聚在一起纺线、织布、做棉衣,合作社的养殖组和豆腐坊也正常运转着。

  那间旧仓库很快被收拾出来,盘上了火炕,糊上了新窗纸。托儿组正式成立,几个热心肠、有经验的婶子轮流值班,生起温暖的炉火,带着孩子们唱歌、做游戏,认简单的字。小石头和屯子里其他的孩子一样,终于有了一个安全温暖的集体活动场所。沈念秋有时空闲下来,也会去托儿组帮忙,教孩子们唱儿歌,讲外面的故事。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常常从仓库里飘出来,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秦建国和沈念秋并没有停下脚步。利用冬闲,他们组织了几次社员学习,请韩老猎人讲讲狩猎经验和野外安全,请沈念秋讲讲山货的鉴别和初步加工技术,秦建国自己则和大家一起学习报纸上关于农业政策的文章,讨论明年合作社的具体生产计划。煤油灯下,合作社的办公室里常常坐满了人,大家热烈地讨论着,规划着,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茶香和对未来火热的憧憬。

  一场大雪悄然降临,覆盖了山峦、田野和屯子里的屋顶,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靠山屯在白雪的怀抱中显得格外宁静安详。炊烟袅袅升起,犬吠鸡鸣相闻,充满了烟火人间的踏实感。

  秦建国和沈念秋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洁白的雪景,呼吸着清冷干净的空气。

  “等开春,化了冻,坡地那边就能开始平整了。”秦建国呵出一口白气,说道。

  “嗯,县里农业技术站答应开春派技术员来看看土壤情况,指导药材种植。”沈念秋接话,她看着身边男人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平静与力量。

  小石头穿着新做的厚棉袄,在雪地里欢快地跑着,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

  雪,掩盖了秋日烈火灼烧的痕迹,也孕育了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