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血色祭坛·暗夜微光-《路灯下遇见你》

  那阵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坠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沈如晦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指尖深深陷入粗糙的衣料,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比之前被追杀时更甚。

  不……不可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她的大姨妈一向不算太准,加上连日来的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生理期紊乱也并不奇怪。她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担忧,但都被更紧迫的生存问题压了下去。然而,此刻这汹涌而至的痛楚和那股熟悉的、温热的涌动感,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不是普通的月事。这感觉……太像了。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雪夜,那个她失去第一个孩子时的感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比面对枪口,比身处火海,更加彻骨冰寒。她失去过一个孩子,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烙印在灵魂深处,从未真正愈合。而现在,在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这个小小生命的存在时,就可能要再次失去他\/她了吗?

  在这个肮脏、破败、充满死亡威胁的教堂里?

  “唔……”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从她喉咙里逸出。她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试图用更大的疼痛来掩盖腹部的绞痛和内心的崩溃。

  “如晦?”顾长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边细微的动静,他不敢回头,压低声音急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如晦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子。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分散他的注意力!门外是虎视眈眈的追兵,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他们三人万劫不复。她死死地攥着包袱,指节泛白,试图用意志力对抗身体里那场正在发生的、无声的灾难。

  顾长钧眉头紧锁,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常,绝非“没什么”那么简单。是旧伤复发?还是念雪……?他心急如焚,但此刻他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守住这唯一的入口。他只能将担忧和焦躁强行压下,更加专注地监听门外的动静。

  追兵似乎暂时被教堂的黑暗和未知所阻,没有立刻冲进来。但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以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如同围困猎物的野兽,在寻找最佳的进攻时机。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沈如晦极力压抑的痛苦喘息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沈如晦感觉身下的冰冷石砖似乎都被她体内的温度濡湿了。那温热的、带着生命流逝意味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在念雪滚烫的颈窝里,泪水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不敢动,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任由那蚀骨的疼痛和绝望,一点点吞噬她的意志。

  念雪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颤抖和压抑的悲恸,她烧得迷迷糊糊,小手却无意识地抓紧了沈如晦的衣襟,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新的骚动!

  不是进攻,而是……争吵?

  “妈的!里面情况不明,冲进去当活靶子吗?”一个粗嘎的声音骂道。

  “老板要活的!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孩子!放火烧了这破地方,逼他们出来!”另一个声音显得更加焦急。

  “放火?你疯了!这附近都是棚户,火势一起,整个片区都完了!到时候惊动了巡捕房和大批民众,我们还怎么下手?”

  “那你说怎么办?干等着?天快亮了!”

  ……

  顾长钧心中一动。敌人内部出现了分歧!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其细微,但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他必须利用这个机会!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位置,试图更清晰地听清外面的对话,寻找可乘之机。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门外之时,祭坛后面,沈如晦的情况急转直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干呕了一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意识正在一点点剥离。

  “长……钧……”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的声音。

  顾长钧猛地回头!

  借着从破窗透入的、夹杂着血色火光的月光,他看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沈如晦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她的发丝,黏在额角和脸颊上。她蜷缩在那里,身体不住地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而最刺目的,是她身下那一片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隐约可见的、深色的、正在不断扩大的濡湿痕迹!

  那不是汗水!

  顾长钧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孩子……他们可能拥有的第二个孩子……

  巨大的悲痛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冷却冻结的声音。他猛地想要冲过去,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地拉住了他——门外还有敌人!

  他死死地咬住牙关,牙龈几乎要迸出血来。他看了一眼门外晃动的黑影,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沈如晦和昏睡的女儿。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绝望在他眼中凝聚。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冲出去,是死路一条,而且会立刻暴露如晦和念雪。不出去,如晦可能……可能就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教堂侧后方,一扇原本被杂物堵住的、通往后面神职人员休息室的小门,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顾长钧的枪口瞬间调转,对准了那个方向!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门掩上。

  月光照亮了来人的侧脸。

  竟然是陆文清!

  他看起来比顾长钧他们好不了多少,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警惕。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直接面对顾长钧的枪口,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外面,示意追兵还在。

  顾长钧在看到陆文清的瞬间,紧绷的神经有那么一刹那的松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覆盖。他来不及询问陆文清是如何找到这里、如何摆脱追踪的,他用眼神和极其细微的动作,疯狂地示意祭坛后面的情况。

  陆文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沈如晦那副模样和她身下的血迹时,他的脸色瞬间也变得惨白。他是医生,他比顾长钧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陆文清立刻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祭坛后面。他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沈如晦的颈动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失血过多,休克前兆!”陆文清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必须立刻处理!否则有生命危险!”

  他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幸好,他最重要的家当始终带在身边。他拿出针剂,动作熟练地给沈如晦进行皮下注射,希望能暂时稳住她的情况。然后,他拿出纱布和止血带,试图进行初步的止血处理。

  顾长钧看着陆文清忙碌的背影,看着沈如晦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他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门外的争吵声似乎小了一些,敌人可能即将达成一致,采取行动。

  时间,真的不多了。

  陆文清一边进行紧急处理,一边用气声对顾长钧快速说道:“我甩掉尾巴后,一直在附近寻找你们。看到这边起火,又有枪声,猜到可能是你们。这教堂后面有个废弃的通道,可能通往旁边的排水系统,但我没来得及仔细探查……”

  一条可能的生路!

  顾长钧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但立刻又熄灭了。如晦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经得起在肮脏复杂的排水系统中跋涉?

  “她……能移动吗?”顾长钧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陆文清沉重地摇了摇头:“非常危险!但留在这里……更危险!”

  进退维谷!绝境中的绝境!

  就在这时,门外敌人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等了!一组守前门,二组跟我从侧面找找有没有其他入口!用手雷!炸也要把他们逼出来!”

  用手雷!

  顾长钧和陆文清的脸色同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