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谐频破壁-《遥远的救世主续集》

  他对自己身体的这种陌生反应感到一丝悚然。

  这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本能的识别。

  就在这微妙的失神瞬间,世界的天平以一种更为剧烈的方式倾斜了。

  《卫报》的网站首页,一篇加粗的深度调查报道如同一颗引爆的炸弹,将舆论场炸得粉碎。

  标题锋利如刀:《真相的代价:揭秘“真相清算联盟”背后的曼谷幽灵呼叫中心》。

  报道以前所未有的详尽细节,附带卧底记者偷拍的视频和录音,铁证如山地揭露了陈启明团队如何雇佣一家位于曼谷的话务公司,系统性地伪造来自中国贫困地区的所谓“基层反馈”,那些声泪俱下的控诉,那些义愤填膺的“受害者”,不过是拿着稿子照本宣科的泰国话务员。

  舆论的洪流瞬间改道,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势头反噬向“真相清算联盟”。

  基金会的捐赠热线几乎在报道刊发的同时就被打爆,这一次,不再是谩骂和质疑,而是潮水般涌入的捐款和道歉。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胜利的交响。

  然而,吴小芸却在这片嘈杂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刚刚接起的一通电话,没有任何背景音,安静得可怕。

  听筒里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你以为真相值得救?”

  话音未落,电话便被挂断。

  那声音里的轻蔑和威胁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吴小芸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手机,她点开通话记录,一串陌生的号码赫然在目。

  她深吸一口气,查询了号码的归属地——北京,郊区。

  刹那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三天前,正是她,将自己搜集到的、关于财务助理账目可疑的初步证据,通过内部匿名举报渠道,发往了设在北京总部的一个加密邮箱。

  那个渠道是基金会为了保护举报人而设立的最高保密级别的通道。

  泄密者就在身边。

  这个认知比刚才那句威胁更让她感到恐惧。

  信任的大厦,从内部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与此同时,丁元英重返基金会位于伦敦的办公室。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进那间放满录音设备的静室,而是召集了所有近期参与过电话回访工作的志愿者,一共六人,其中就包括那位神色如常的财务助理。

  他没有进行任何复杂的盘问,只是请所有人,逐一朗读墙上投影出的一段文字:“我相信未来会更好。”

  志愿者们有些不解,但还是依次照做。

  丁元英闭目静坐,如同一尊入定的石佛。

  他的神识如水银般悄然铺开,这一次,他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去捕捉个体情绪的尖锐波动,而是进行一种更为精微的比对——他要寻找群体之间的“声波谐振”。

  他发现,那些真正去过贫困山区、真正与受助者共情过的人,他们的声音里都蕴含着一种极其稳定、不易察觉的低频波。

  这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在目睹并接纳了巨大苦难后,心理防御机制为了维持自身平衡而自然松弛,从而在声带肌肉上留下的生理印记。

  它是一种经历过绝望却依然选择相信的、被淬炼过的平静。

  五个人的声音,或高或低,或清亮或沙哑,但都在这个低频波段上形成了和谐的共振,如同一个合唱团的不同声部,最终汇入同一个坚实的基底。

  唯独第六个人,那位财务助理,他的声音像一根被错误安装的琴弦。

  尽管他努力模仿着前几人的诚恳语气,但他的声波图谱在丁元英的神识感知中却显得异常突兀、干涩,完全脱离了那个共振的场域。

  他的平静是伪装的,他的声带肌肉是紧绷的,充满了防御和伪饰。

  丁元英没有睁眼,只是在心里标记了这个人。

  几乎就在丁元英做出判断的同时,另一张网也悄然收紧。

  苏清徽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大楼的门禁系统后台。

  她暗中调取了那位财务助理过去一个月的全部出入记录,一个令人警惕的模式浮现出来:他有过三次,都是在凌晨两点以后,刷卡进入了存放原始捐赠和受助者资料的档案室。

  与此同时,网络安全日志显示,他的办公电脑和个人手机,都曾频繁通过加密代理连接到数个境外IP地址。

  苏清徽没有打草惊蛇。

  她冷静地合上电脑,起身提议召开一个紧急核心会议。

  会议上,她面色凝重地宣布,鉴于近期发生的舆论风波和潜在的内部风险,基金会已决定启动最高级别的第三方审计,对过去三年的所有财务往来和资料管理进行彻底清查。

  消息一出,那位财务助理的脸色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散会后,他步履匆匆地离开办公室,几乎是第一个冲进了电梯。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瞬间,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安德烈,已经通过他先前植入的微型程序,远程锁定了他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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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正在飞速前进。

  一份经过高度加密的文件,正从他的手机上传至一个服务器。

  安德烈轻敲键盘,截获了数据包,并迅速追踪到接收服务器的物理地址——它隶属于陈启明的新媒体团队。

  至此,证据链完美闭环。

  苏清徽将完整的报告放在丁元英面前,等待他的指令。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步将是雷霆万钧的曝光,将这个内鬼和陈启明一同钉在耻辱柱上。

  丁元英却只是静静地看完了报告,然后摇了摇头。

  “把他开了,理由是财务违规。但不要公开任何事。”他抬起头,看向苏清徽,“我要的不是打死一条疯狗,而是让养狗的人自己把狗链交出来。”

  他让苏清徽以个人名义,直接联系了焦头烂额的陈启明。

  没有指责,也没有炫耀胜利,只发过去一句话:“如果你真的为了真相,就敢不敢面对一组未经任何修饰的原始数据?”

  随信息一同发送的,是一段视频。

  那是在中国西北山区,一个基金会志愿者用手机录下的、未经任何剪辑的儿童访谈实录。

  画面中,一个皮肤黝黑、眼睛却异常明亮的男孩,在被问到为什么辍学时,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他用手背狠狠擦着眼睛,声音破碎而压抑:“我想读书……但是我爸说,城里人帮我们,是因为他们心里有罪。我们越可怜,他们就越安心。”

  伦敦已是深夜,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陈启明办公室的灯光彻夜未熄。

  他一个人,反复观看那段粗糙的视频。

  男孩那双混合着渴望、屈辱和一丝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洞察的眼睛,像两把锥子,刺穿着他用“正义”和“愤怒”构建起来的坚固外壳。

  凌晨三点,他在自己拥有数百万粉丝的推特上,发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呓语:“也许……我们弄错了愤怒的方向。”

  这一夜,丁元英也没有睡。

  他独自一人,步行至泰晤士河畔,在一条长椅上坐下。

  晚风带着水汽,清冷而潮湿。

  他打开手机,没有看画面,只是反复播放着那段男孩哽咽的音频。

  同时,他将自己的神识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住那段音频的每一个细节。

  刹那间,一种奇异的感觉贯穿了他的意识。

  他仿佛“听见”了男孩压抑的心跳,与自己此刻的心律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振。

  那不是频率的完全同步,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波形互补。

  如同两件失散的乐器,在跨越时空的黑暗中,终于找到了能与自己和鸣的另一半,一个孤独的灵魂,辨认出了另一个孤独灵魂的回声。

  他猛然睁开双眼,就在这共振达成的一瞬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天苏清徽在会议上宣布启动审计时,那沉着冷静的声音所形成的声纹图谱。

  那个图谱,竟与他记忆深处,芮小丹某段录音中的声波,呈现出一种惊人相似的谐频模式。

  丁元英怔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躯体和它所承载的玄妙神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原来……它认得爱过的频率。”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远比扳倒陈启明更为巨大。

  它颠覆了他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也让他对身边这个一直默契配合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近乎迷茫的好奇。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破伦敦的薄雾。

  陈启明的推文已经在全球网络上发酵了一整夜,引发了无数的猜测和争论。

  就在所有媒体都疯狂地想要撬开他的嘴时,他的团队突然宣布,将在半小时后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

  无数的镜头和话筒对准了发布会现场那个空无一人的讲台,全世界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陈启明面容憔悴,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独自走上了讲台。

  他没有看稿子,只是环视了一圈台下闪烁的灯光,然后,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