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别离·二俣城の摇篮曲(上)-《血月刃鸣:无名之主的永夜契约》

  天正七年(1579年)九月,远江国,二俣城。

  这座位于悬崖边、扼守天龙川水道的坚城,此刻却如同一座华丽的囚笼。曾经象征着德川家未来的少主,松平信康,如今被幽禁于此,等待着来自父亲与岳父的最终裁决。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的萧瑟与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冈崎城发生的剧变,以及织田信长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德川家臣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裂与痛苦。有人激愤,主张不惜与织田破盟也要保住少主;有人悲恸,却深知无力回天;更多的人,则是在忠诚与现实的夹缝中,备受煎熬。

  而在这漩涡之外,有一群人,正以非人的方式,悄然行动。

  夜色深沉,二俣城的守备在外围堪称严密,但在某些超越了常人感知的领域,却存在着缝隙。几道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如同无形的微风,潜入了信康被软禁的院落。

  信康并未睡下。他独自坐在和室内,油灯如豆,映照着他苍白而平静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阴郁与躁怒,此刻的他,仿佛看透了一切,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宁静。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反抗毫无意义,只会给德川家带来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纸门被无声地拉开。

  信康抬起头,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门口,站着的是石切丸、笑面青江、千子村正、大俱利伽罗、鹤丸国永、蜻蛉切,以及,站在最前面,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的物吉贞宗。

  他的老师们,一个不少,全都来了。

  “各位……老师……”信康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站起身,身体微微颤抖,“你们……怎么会……”

  “来看看你,信康大人。”石切丸率先开口,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庄重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悯与沉痛。他走上前,如同一位真正的神官,为信康进行了一次简短而郑重的祈福,净化此地的污浊与悲伤。

  笑面青江倚在门边,异色瞳中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哀伤:“呵呵……没想到,最后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的结局啊。”

  千子村正抱着臂,靠在墙边,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终究没有说出任何关于“毁灭之美”的言论,只是沉默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大俱利伽罗站在阴影最深处,金色的瞳孔牢牢锁定着信康,那目光中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只有一种沉重如山的、无言的承诺。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的守护姿态。

  鹤丸国永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纯白的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走到信康面前,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小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蜻蛉切如同最可靠的壁垒,守在门口附近,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风雨。他看着信康,目光中充满了痛惜与不忍,低声道:“信康大人……您……受苦了。”

  而物吉贞宗,他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信康面前,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他紧紧抓住信康的手,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信康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我们没能保护好你……”

  看着物吉哭泣的样子,信康一直强装的平静终于崩溃了。他反握住物吉的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

  “不,物吉老师,不要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没用,没能处理好家中的事情,连累了德川家,也让各位老师……失望了。”

  他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位刀剑男士的脸,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怀念:

  “石切丸老师,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教诲,让我明白了心境平和的重要。”

  “青江老师,谢谢您那些有趣的故事,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村正老师,谢谢您让我见识到剑术的凌厉与……残酷之美。”

  “伽罗老师,谢谢您沉默的守护,您的那句‘不能死’,我一直记得。”

  “鹤丸老师,谢谢您带来的那些‘惊喜’,让我的生活多了很多色彩。”

  “蜻蛉切老师,谢谢您如山般的可靠,有您在,我总是觉得很安心。”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物吉贞宗脸上,笑容变得无比温柔,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被摇篮曲安抚的夜晚:

  “还有物吉老师……我最想感谢的,就是你。”

  “直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我哭闹不止的时候,是您抱着我,唱那首温柔的摇篮曲给我听……”

  “那歌声……让我觉得,我这一生,并非全然不幸,也曾被如此温柔地……守护过,珍视过……”

  物吉贞宗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信康,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无助、悲伤与不甘,为这个他看着长大、倾注了无数感情的青年,也为这无法改变的、残酷的命运。

  其他刀剑男士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出声打扰。石切丸闭上了眼睛,手中念珠捻动;笑面青江别过头去;千子村正握紧了拳;大俱利伽罗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鹤丸国永仰头看着天花板,喉结滚动;蜻蛉切发出一声沉重的、如同受伤巨兽般的叹息。

  这寂静的、充满了绝望与温情的告别,在二俣城冰冷的夜色中,无声地流淌。距离最终的结局,只剩下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