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狼影环伺,谋定后动-《龙椅之上,成就千古一帝》

  北狄大营,金狼王帐。

  与云州城劫后余生的短暂庆幸不同,这里的气氛凝重如铁。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颉利单于脸上那道新添的疤痕,更显其神色阴鸷深沉。白日攻城受挫,黄金一代遇袭,重骑兵折戟,消息传回,各部落族长与将领们脸上皆有不忿与凝重,却无人敢轻易出声。

  博尔术卸去了染血的金甲,站在下首,头颅微垂,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白日城下的屈辱与败退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骄傲。

  良久,颉利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目光如冰原上的寒风,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博尔术身上。

  “抬起头来,我的儿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博尔术依言抬头,眼中仍有不甘,却更多了一丝沉淀。

  “感觉如何?”颉利问道,语气平淡。

  “耻辱!父汗!汉人奸诈,若非那些古怪的器械和粉末……”博尔术咬牙道。

  “愚蠢!”颉利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战场之上,只有胜败,没有借口!汉人凭借城池之利,运用智谋器械,何错之有?错的是你,是被一时的顺利和所谓的荣耀冲昏了头脑,小觑了你的对手!萧景琰若真是无能之辈,岂能坐稳那龙椅,岂能让我北狄屡屡受挫?”

  一番训斥,如同鞭子抽在博尔术心上,也让帐内其他心有轻慢的将领凛然。

  颉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地图上,云州城及其周边山川地貌标注得极为详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点在了云州城上。

  “云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守军经此前守城与瘟疫,意志更为坚韧。强攻,即便能下,也必是尸山血海,元气大伤,非智者所为。”他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老辣的光芒,“萧景琰以为凭借坚城利械,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再坚固的城池,也有其弱点。再严密的防御,也有缝隙可钻。”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云州城周边的地形。

  “白日攻城,尔等可曾注意到,汉军防守虽严密,但兵力调配,重点始终在于正面城墙及城门?其两翼,尤其是依托西山余脉的城西段,以及连接后方补给线的城南区域,防守相对而言,并非无懈可击。”

  帐内众人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萧景琰很聪明,他将主力置于正面,是算准了我们大军集结,主攻方向必在彼处。但他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颉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既然他摆出了铁桶阵,那我们便不去硬碰。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这个铁桶,自己漏出水来!”

  他猛地一拍地图,发出沉闷的响声。

  “传令!”

  帐内所有将领立刻挺直身躯,屏息凝神。

  “第一,自明日起,大军分为三班,日夜不停,轮番佯攻云州城东、北两面城墙!不求破城,只求疲敌!声势要大,攻势要猛,但接触即走,绝不纠缠!我要让城内的守军,日夜不得安宁,精神时刻紧绷,消耗其精力与箭矢滚木!”

  这是疲兵之计!众将恍然。

  “第二,”颉利的手指移向城西,“苍狼部巴图尔!”

  “臣在!”苍狼部族长踏前一步。

  “命你部精锐五千,由你亲自率领,秘密潜行至西山脚下。多备钩索、短刃、火箭。三日后的子时,待正面佯攻最烈之时,由此处陡峭崖壁,攀援而上,突袭城西防区!那里城墙相对低矮,守军薄弱,一旦突破,立刻制造混乱,焚烧粮草辎重,若有可能,尝试从内部打开西门!”

  巴图尔眼中凶光一闪:“领命!”

  “第三,”颉利的手指又指向城南之外,一条蜿蜒的道路,“玄豹部阿古达木!”

  “臣在!”玄豹部族长沉声应道。

  “命你部所有轻骑,再抽调沙狐部、凌云部剩余机动兵力,合计八千轻骑,由你统一指挥。绕过云州城主战场,深入其后方百里,袭扰其粮道,焚毁其沿途驿站、村庄,截杀其信使、援军!我要让云州城,变成一座孤城!断其补给,乱其军心!”

  阿古达木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笑容:“单于放心,定让汉人后方鸡犬不宁!”

  “第四,”颉利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博尔术,“博尔术!”

  “儿臣在!”博尔术深吸一口气,上前听令。

  “你的金狼重骑,白日折损,需休整补充。但并非无用武之地。命你率余部,并山熊部重步兵,组成突击本阵,隐于正面大军之后。待城西火起,或城南消息传至城内引起混乱之时,看准时机,给本汗一举砸开云州城的乌龟壳!一雪前耻!”

  博尔术眼中重新燃起战火,重重捶胸:“儿臣必不辱命!”

  颉利的部署环环相扣,虚实结合,既有正面持续施压,又有侧翼奇兵突袭,还有后方致命绞杀,最后预留精锐给予决定性一击。这已非单纯蛮勇的攻城,而是一套极其缜密、毒辣,旨在从精神、物资、防御体系全方位瓦解云州城的组合拳!

  他看向众人,声音森寒:“记住,此战的关键,不在于一城一地的瞬间得失,在于消耗,在于混乱,在于寻找那稍纵即逝的战机!各部需严格依令行事,密切配合,若有谁贪功冒进,或畏缩不前,坏我大事,休怪本汗金狼刀下无情!”

  “谨遵单于之命!”帐内众人齐声应诺,杀气盈帐。

  ……

  与此同时,云州城内。

  萧景琰并未安寝。他独自立于府衙之内,面前同样摆放着一幅精细的军事地图,上面标注着敌我态势。白日的胜利并未让他放松警惕,反而那种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感越发清晰。

  郭崇韬、赵冲、渊墨等核心将领皆立于一旁。

  “陛下,北狄今日受挫,士气已堕,想必需要时间休整……”一名将领乐观地推测。

  萧景琰却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云州城的轮廓:“颉利不是轻易认输之人。白日之战,他损失的多是附庸部落和用于试探的兵力,其核心主力,尤其是金狼骑和那些部落精锐,损伤有限。他绝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你们看,我军白日防御,虽成功击退敌军,但兵力调动、防御重点,几乎完全被正面战场吸引。若你是颉利,会只盯着这一面墙猛撞吗?”

  郭崇韬神色一凛:“陛下的意思是……敌军可能会声东击西?”

  “不是可能,是必然。”萧景琰断言,“疲兵、扰敌、断我粮道、寻隙奇袭……这些才是老辣统帅惯用的手段。颉利接下来,必会多管齐下。”

  他沉吟片刻,开始下达命令:

  “郭将军,加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重点监控西山方向及城南百里内的所有通道、山林,发现敌军踪迹,立刻来报!城墙守军轮换休整,但要提高警惕,防止敌军夜间偷袭或持续骚扰。”

  “赵冲,你亲自负责城内巡逻与治安,谨防细作趁乱生事。将预备队置于城中央,随时策应各方。”

  最后,他看向渊墨:“暗影卫,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渗透北狄大营,尽可能探听其下一步具体部署。同时,加强对后方粮道的保护与侦查,发现北狄游骑,不惜代价,将其剿灭或驱离!”

  “臣等领命!”众将领命,神色肃然。

  萧景琰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北狄王帐中正在运筹的杀机。

  “颉利……你欲以雷霆万钧之势,四面开花,乱我心神,耗我实力,寻我破绽。那便看看,是你这草原狼王的獠牙锋利,还是朕这新生之帝的城防,更为坚韧。”

  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静到极致的算计与迎战的决心。

  无形的谋略对抗,在这血腥之后的寂静夜晚,已然展开。双方统帅的意志与智慧,将通过接下来更加残酷的厮杀,进行最直接的碰撞。云州城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