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审判·暗流汹涌-《龙椅之上,成就千古一帝》

  金狼角力祭的狂欢气氛尚未完全散去,王庭中心那片象征着北狄最高权力的广场上,却已笼罩在一片肃杀与凝重的氛围之中。

  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北狄单于阿史那·颉利端坐于黄金狼首王座之中,面色沉静,不怒自威。他的目光如同盘旋于苍穹的雄鹰,锐利地扫视着台下的一切。两侧侍立着精锐的金狼卫,甲胄森然,刀锋冰冷,无声地彰显着单于的权威。

  高台下,各部族长依照部落实力与地位依次落座。他们的脸色各异,眼神交错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愤怒、猜疑、担忧、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山熊部族长巴尔斯和玄豹部族长阿古达木坐在最前列,两人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丧子之痛如同毒虫般啃噬着他们的内心,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烧,目光死死地钉在台下那个被金狼卫严密看押的身影上——兀苏勒。

  此时的兀苏勒早已没有了往日黑鹰部少族长的骄横跋扈,他被特殊的牛筋绳索紧紧捆绑,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脸上还带着昨日被巴尔斯扇巴掌留下的清晰红肿印记。但他依旧竭力挺直着脊梁,眼中充满了屈辱、不甘以及一丝濒临绝境的疯狂。他的父亲,黑鹰部族长苏赫,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深处充满了焦虑与阴霾。

  在场地中央,作为重要证人的博尔术、云澈、蒙哥,以及“啸风部”的扎那、巴图、铁木尔、赤那五人,还有那两支曾被“兀苏勒”追杀的小队的残存成员,全都垂手而立,等待着命运的质询。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颉利单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金狼角力祭,本是选拔英才、彰显我北狄武勇的神圣祭典。然而,此次祭典之中,竟发生了残害同胞、亵渎狼神的恶性事件!今日,召集各部,便是要在此,当着狼神的面,查清真相,予以公正的审判!”

  他的目光转向台下:“博尔术,你乃最终胜者,亦是首要目击者。将你所见所闻,再详细陈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或夸大。”

  “是,伟大的单于!”博尔术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礼。他的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将从遇到“啸风部”求救,到赶往现场,目睹“尸横遍野”,以及最终制服“行凶”的兀苏勒小队的过程,再次完整地复述了一遍,与昨日的陈述别无二致。

  他的话音刚落,巴尔斯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指着兀苏勒,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听到了吗?!博尔术亲眼所见!铁证如山!就是这个杂种!这个心如蛇蝎的畜生!杀了我的塔尔浑!杀了阿古达木的巴特尔!还杀了那么多部落的好儿郎!请单于立刻下令,将这个残害同胞的败类处以极刑,以慰我儿在天之灵!以正我北狄律法!”

  “没错!”阿古达木也霍然起身,他的愤怒更为内敛,却更加冰冷刺骨,“角力祭虽有伤亡,但历来点到为止,夺取红羽即为胜!如此虐杀对手,尤其是塔尔浑和巴特尔这等各部翘楚,绝非比赛失手所能解释!此乃蓄意谋杀!其心可诛!若不严惩,我玄豹部绝不答应!日后各部勇士,谁还敢放心参与祭典?谁还敢将后背交给所谓的‘同胞’?!”

  那些有队员伤亡的中小部落族长们也纷纷出声附和,群情激愤,要求严惩兀苏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放屁!纯属栽赃陷害!”

  黑鹰部族长苏赫猛地站起,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地反驳。他深知此刻已到了部落存亡的关键时刻,绝不能退缩。“单于明鉴!我儿兀苏勒性情是急躁了些,但他绝非愚蠢疯狂之辈!他有何理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角力祭中,同时袭杀山熊部和玄豹部的继承人?这除了给我黑鹰部引来灭顶之灾,还有什么好处?!这根本不合逻辑!这分明是有人设局,要将这滔天罪责嫁祸于我儿,嫁祸于我黑鹰部!”

  他转向博尔术,眼神锐利:“博尔术!你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那我问你,你赶到之时,我儿是否正在对塔尔浑或巴特尔的尸体行凶?你是否亲眼看到他挥出致命一击?!”

  博尔术眉头微皱,沉声道:“我赶到时,塔尔浑与巴特尔已然倒地身亡。兀苏勒及其队员手持利刃,身上沾满血迹,正在追杀其他部落的幸存者。现场唯有他们及其部下持有兵刃,不是他们,还能有谁?难道尸体能自己站起来杀人不成?”

  “看!他并未亲眼见到我儿杀人!”苏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疾呼,“他们只是恰好出现在那里!或许他们赶到时,塔尔浑和巴特尔已经遇害!他们只是被真正的凶手利用,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甚至他们身上的血,可能是与那些幸存者搏斗时沾染的!”

  “强词夺理!”巴尔斯怒吼道,“那他们追杀幸存者又作何解释?!若不是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何至于此?!”

  “或许是言语冲突,或许是争夺红羽发生了激烈搏斗!”苏赫争辩道,“角力祭中,为了胜利,手段激烈些也是常有之事!但这与蓄意谋杀是两回事!”

  这时,那两支小队的幸存者中,一人激动地哭喊起来:“就是他!就是兀苏勒带人突然袭击我们!他们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根本不给我们投降交出红羽的机会!巴特尔队长和他们的人,还有塔尔浑队长他们……他们就是被兀苏勒带人围杀至死的!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其他幸存者也纷纷附和,指认兀苏勒及其队员的“暴行”。

  兀苏勒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嘶声力竭地大叫:“我没有!我根本没杀塔尔浑和巴特尔!我们赶到那里时,他们就已经死了!我们是看到这些家伙鬼鬼祟祟,想上去盘问抢夺红羽,他们却直接攻击我们!我们才被迫还手的!我是被冤枉的!有人陷害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冤屈,但在“如山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盘问?抢夺红羽?”苍狼部族长巴图尔冷哼一声,“需要下那么重的手?几乎将两支小队赶尽杀绝?兀苏勒,你这说辞,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云澈此时淡淡开口,声音清越:“我等抵达时,现场混乱,兀苏勒队长及其部下情绪激动,下手确不容情。至于塔尔浑与巴特尔二位队长之死,我等并未目睹过程,只见其结果。”他的话客观冷静,并未直接指认兀苏勒是杀人凶手,但也证实了其“残杀同僚”的行为。

  蒙哥也点头附和:“云澈所言不错。兀苏勒当时状若疯魔,攻势狠辣,确似欲将所有人除之而后快。”

  “啸风部”的扎那此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悲愤和恰到好处的恐惧,抚胸行礼道:“伟大的单于,各位族长。我们啸风部小队误入那片区域,不幸遭遇了黑鹰部的追杀。兀苏勒队长他……他亲口说,要杀光所有看到他们的人……我们拼死才逃出几人,幸得博尔术队长相救……塔尔浑队长和巴特尔队长的遗体,就倒在距离我们不远的林间空地上,周围都是兀苏勒的人……”他的证词,更是将“杀人灭口”的动机扣得死死的。

  各方证词相互印证,几乎构成了一条完美的证据链,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兀苏勒。黑鹰部族长苏赫脸色越来越白,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纵然智计百出,在如此多的“人证”面前,也感到无力回天。

  支持严惩的部落们气势更盛,叫嚷着要立刻行刑。而少数原本中立或与黑鹰部交好的部落,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颉利单于静静地看着台下激烈的争吵,如同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直到声浪稍歇,他才缓缓抬起手。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

  “各方陈述,本单于已了然于心。”颉利的声音平稳无波,“博尔术、云澈、蒙哥、以及诸位幸存勇士、啸风部的战士,他们的证词都指向同一件事——兀苏勒及其黑鹰部小队,确实在角力祭中,对同胞实施了远超比赛范畴的残酷追杀,意图致人于死地,此乃事实,不容辩驳。”

  苏赫的心沉到了谷底。单于这话,几乎已经给兀苏勒的“残害同僚”定了性。

  “然而,”颉利话锋一转,“关于塔尔浑与巴特尔二位勇士的具体死因,虽嫌疑重大,但确如苏赫族长所言,无人亲眼目睹兀苏勒下达致命一击。此事,仍存有一丝疑虑。”

  巴尔斯和阿古达木闻言顿时急了,刚要开口,却被颉利一个眼神制止。

  “金狼角力祭乃神圣之地,狼神注视之下,岂能草率定人生死?”颉利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既然尚有疑点,便需彻底查清!在金狼卫完成最终调查,将所有线索厘清之前,本单于不会下达最终判决。”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兀苏勒身上:“在此期间,兀苏勒暂由金狼卫收押,严加看管!没有本单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其余所有相关人证,一律暂留王庭,随时接受询查,不得离开半步!”

  这个决定,看似公正,暂时平息了双方的激烈冲突,实则将兀苏勒置于了更危险的境地——收押看管,几乎断绝了黑鹰部暗中操作的可能,也给了单于充分的操作空间。

  巴尔斯和阿古达木虽然不满未能立刻处死兀苏勒,但单于强调了“残害同僚”的事实,并承诺继续调查,他们也不好再强行逼迫,只得恨恨地坐下,用杀人的目光瞪着苏赫。

  苏赫心中一片冰凉。单于的话听起来公正,但他深知,颉利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完全清晰的真相,他需要一个能够平衡各方、巩固自身权威的结果。兀苏勒的“残害同僚”已是众目睽睽之下抵赖不掉的罪状,仅凭这一条,就足以定罪!继续调查?或许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或许……是为了挖出更多对黑鹰部不利的东西?

  审判暂告一段落,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散去。金狼卫将面如死灰的兀苏勒押往秘密囚牢,严密封锁。

  ……

  夜幕降临,北狄王庭的单于宫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种冰冷的寂静。

  颉利单于卸去了白日的威严,但眼神依旧深邃。他坐在狼皮垫子上,面前坐着两人——对他最为忠诚的金狼部族长额尔德木图以及以智谋和冷静着称的苍狼部族长巴图尔。

  “对于今日之事,你们二人怎么看?”颉利缓缓问道,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额尔德木图率先开口,声音粗犷:“单于,我认为兀苏勒残杀同胞一事,基本属实。那小子的狠毒性子草原上谁人不知?做出这等事毫不奇怪。博尔术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正直勇武,绝不会撒谎诬陷。既然他亲眼所见,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依我看,就当按律严惩,以儆效尤,安抚山熊、玄豹两部以及那些中小部落。”

  巴图尔却摇了摇头,灰白色的眉毛紧锁:“单于,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兀苏勒固然阴狠,但他并非无脑蠢货。同时袭杀塔尔浑和巴特尔?这等于同时向山熊、玄豹两部以及无数中小部落宣战,将他自已和黑鹰部置于火堆上烤,他图什么?这未免太过愚蠢和反常。我怀疑,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是否有人刻意引导,设下此局,就是为了嫁祸于他?在最终查清之前,不宜妄下论断,还需仔细查证。”

  颉利单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冷冽:“你们二人所言,皆有道理。无论兀苏勒是否真是杀害巴特尔和塔尔浑的元凶,但他‘残害同僚’——追杀那些幸存者,试图灭口,此事经博尔术、云澈等人证实,确凿无疑!这一条罪状,他已无法抵赖,严重违反了我北狄的规矩和角力祭的神圣性,仅凭此,他便该死!”

  额尔德木图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单于的深意:“单于英明!无论那两人是不是他杀的,他动了手,留下了把柄,这就是现成的罪名!足以给山熊部、玄豹部一个交代,平息众怒,更能借此敲打甚至削弱黑鹰部!真是一举两得!”

  颉利冷笑一声,笑容中充满了统治者的冷酷与算计:“黑鹰部这些年仗着苏赫的经营,实力膨胀得快了些,部族中有些人已经有些忘乎所以,需要让他们清醒一下,知道在这北狄,谁才是真正的狼王!兀苏勒……正好拿来祭旗。告诉金狼卫,调查要继续,做得像样些。但兀苏勒的命,本单于要了!至于真相……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

  与此同时,黑鹰部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族长**苏赫**憔悴而阴沉的脸。几位部族核心长老围坐一旁,个个面色凝重。

  “族长,少族长如今被金狼卫严密看管,情况万分危急啊!”一名长老忧心忡忡地说道,声音沙哑。

  苏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满是疲惫:“我知道……但如今所有证据都对我们不利,博尔术、云澈、蒙哥,还有那些中小部落的人,众口一词!我就算想强行保下他,也根本无从下手!单于的态度暧昧,实则冰冷,他巴不得借此机会削弱我们!”

  另一位长老急切道:“要不……我们再去向单于求求情?献上最丰厚的礼物,甚至割让一部分草场和人口?只要单于肯开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今日审判,单于不是没有立刻下令处死吗?”

  苏赫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讥讽和绝望:“求他?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颉利!他就是要兀苏勒死!他要借此收买人心,要拿我黑鹰部立威!我们去求他,只会自取其辱,让他开出更加苛刻、足以让我黑鹰部伤筋动骨的条件!最后兀苏勒恐怕还是难逃一死!他现在的沉默,不过是猫戏老鼠的把戏!”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灯花啪地爆了一下,更添几分凄惶。

  良久,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阴鸷的长老缓缓抬起头,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族长……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单于和那些部落分明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少族长被处死,部落实力大损,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只有靠近的苏赫和另外两位长老能依稀听到。

  随着他的话语,苏赫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极度震惊、恐惧、挣扎的神色。另外两位长老也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进言的那位长老。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甚至可以说是自取灭亡的计划!一旦失败,整个黑鹰部都将万劫不复!

  苏赫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边是儿子的性命和部落的未来,一边是巨大的风险和无法预料的后果。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苏赫猛地一咬牙,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尽数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狰狞与冰冷!他紧紧握住的拳头狠狠砸在面前的矮几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就……依此计行事!”

  他的眼神变得如同荒漠中最危险的孤狼,充满了决绝和毁灭的气息。

  计议已定,帐内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凝滞和紧张。众人不再言语,唯有眼神交错间,传递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默契。

  夜,越来越深。王庭的喧嚣早已沉寂,大部分营帐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逻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在黑鹰部营地的边缘,一片最不起眼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营帐。他动作轻盈敏捷至极,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如同夜行的猎豹,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深处,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夜风拂过草尖,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