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明故人心-《崩铁:欢愉与存护的相容性报告》

  景元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仿佛被夜露沾湿了羽翼的鸟。他微微仰头,伸出手掌,虚虚地托住天边那一轮清冷的月亮。

  月光从他指缝间流淌而下,镀亮他眼底深藏的怅惘。一朵晚开的梅悄然坠落,停驻在他肩头,他拈起那枚柔软的花瓣,置于鼻尖轻嗅,仿佛借此汲取一丝沉静的芬芳。

  “后来的故事……你大抵都知晓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淡,“我们奔赴诸多战场,斩断了丰饶联军中慧骃与造翼者的同盟纽带捉住了名校尉……就是在那场战争中遇到了你便遇到了你。”

  祀罅静默着,没有出声打断。作为列车组长期的心理辅导员,他敏锐的目光并未错过景元脸上一闪而逝的、被月光照得分明的忧伤。

  “照着你的说法,镜流小姐那时明明更冷淡一些,丹枫也没有这么有意思。”

  “人总是会成长的嘛,要是再冷冰冰的,那就不对了吧!可是即便我再努力…”景元低声抗议道。

  “他们总说我年岁尚轻,不懂何为情爱……”

  景元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与自嘲,“总对我说,天人寿数漫长,不必急于一时,更不该沉溺于小儿女的情长意短。”

  他历经战火,看惯生死,可胸腔里跳动的,终究是一颗属于青年的、炽热而鲜活的心。岂能真的不为情动?

  “可我总觉得并非如此。”他的目光投向无垠的星空,语气变得沉凝,“在宇宙的宏尺之下,纵是长生种,其寿数也不过渺然一瞬。归根结底,长生与短生并无本质区别,既诞生于此世,便当倾尽所有,认真活过每一刻。”

  “因此,无论何种生命,对待‘爱’这一情感,理应都是庄重而严肃的。”

  “倘若万物终将归于虚无……”祀罅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地响起,接过了他的话。

  “那么爱与欢愉,便是生命在奔赴终局的旅途中,以全部心力构塑出的、最崇高壮丽的精神颂歌。景元,你一定会得偿所愿,我深信不疑。”

  景元闻言,微微怔忡,随即失笑:“…借你吉言。祀罅,你真的很擅长疏导人心,莫非专修过?”

  “唔……”祀罅明显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只是…有感而发。我并没系统学过这些……呃,事实上,我连学都未曾上过……”

  本想转移沉重话题的景元:“哈哈哈,是吗?这倒是出乎意料……哈哈哈…”

  干笑几声后,气氛反而更微妙了。

  祀罅赶忙轻咳一声,另起话头:“对了,一直有个疑问。你们明明有七人,为何传闻中,却只称‘云上六骁’?”

  “啊,这个啊…”景元眼神柔和了几分,“只因应昇哥并非冲锋陷阵的武将。他是最好的书记官与策士,但他的故事缺乏金戈铁马的戏剧性,即便人们知晓他的存在,也常会选择性地将他忽略在传奇的辉光之外……”

  他提到应昇,神色变得认真而敬重:“应昇哥的实力,我们皆有目共睹。作为巡猎的命途行者,他的资质与贡献绝不逊色于任何人。”

  “然而,世人总是牢记他是‘百冶应星的兄长’,而非‘太卜司卜呈应昇’ ……可应昇哥似乎从不以此为意,甚至偶尔会玩笑说,或许史书该为他单独另辟一页列传呢……”

  “因为弟弟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自身的光彩被遮掩了吗……”

  祀罅轻声呢喃,似乎并不意外。兄弟皆能名留青史自是佳话,但古往今来,如此情形又何其多见。

  “你可不是会突然找我谈心的人,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祀罅忽然问起,因为他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玉霄了。

  “真不愧是你呀……”景元点了点头,“玉霄哥…他去朱明了。”

  “唔,罗浮的内事如果不方便开口,可以不用对我说。”

  “不,玉霄哥说过你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你的可靠,你也为罗浮出了不少力,那自然不可以化为外人这一列…”

  景元叹了口气:

  “这事不是不能说,而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烬琰,她陷入魔隐身了……”

  “持明族不是……”

  祀罅震惊,这是丹枫出现在他的身侧,加入了对话。

  “并非完全免疫,只是概率极低。”

  “仙舟联盟维持的表面繁荣假象恐已难以为继,看来……暗处的某些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了。”

  “丹枫,你怎么有空来了?”

  “只是顺路,在场院里碰到了你们,我正在与龙师周旋。你的计划很快就能实施,应星让我通知你们参加送行,我可能要迟到,不必等我。”

  “辛苦了,说服那群家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那倒也说不上,倒是你,还在思索如何帮助那个来自雅利洛Ⅵ的青年吗?”

  “……是啊,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罗浮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啊……”景元眉头紧皱,“只是,像伊戈尔那样的人若是如此被埋没……实在可惜。”

  “……你上次拜托我的事,很抱歉,我没有收到回应,那颗星球恐怕已经……”

  “能诞生出伊戈尔那样的人的星球,肯定没有这么容易放弃!他们没准只是被隔绝了,通信方式还延存着呢?”

  “但愿如此,话我已经带到,我便不在这逗留了。”

  “那,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