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贝尔摩德篇5-《名柯:完美考官?我直接掌控全局》

  「我宁愿她哭泣,而非习惯。——林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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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唯的意识体悬浮在房间的角落,像一尊凝固的守望雕像。

  时间在寂静中粘稠地流淌。

  她知道莎朗被带走了,被带去见那个阴影中的“那位先生”。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她无形的神经上缓慢切割。

  她试图感知,但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而不祥的空洞。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面恐惧更煎熬。

  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声响。

  是楼下大门开启又关闭的沉闷响动,接着是脚步声,不是莎朗那种轻巧的,而是属于成年男人的,沉重而漠不关心。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下。

  房间的门锁被转动,发出“咔哒”一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隙,没有开灯。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将一个东西——一个穿着精致裙子的小小身影,像丢弃一件不再需要的旧物般,轻轻往里一推。

  那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着跌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被重新关上,落锁。

  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之唯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看”向那个倒在地板上的身影。

  是莎朗。

  她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裙子有些凌乱,头发散开了几缕,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那种状态不对。

  她不是昏迷,是毫无生气。

  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林之唯急切地想要凝聚形态,想要呼唤她,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但是,她失败了。

  莎朗的情绪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疼痛带来的涟漪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死寂般的平静,筑起了一道林之唯无法穿透的墙。

  她只能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那个孩子像破碎的娃娃般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恰好落在莎朗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人偶”轻微地动了一下。

  莎朗慢慢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她没有哭泣,没有喊疼,甚至没有去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裙。

  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那片月光里,低着头,脸埋在阴影中。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诉说。

  “我知道你在这里。”

  林之唯猛地一颤。

  莎朗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头发冷:

  “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在。

  “就像房间里多了一缕空气,我能感觉到。”

  她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双蓝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我不是第一次了。”

  她说。

  “去那个房间。

  “白色的,很亮,有很多……发亮的东西。”

  林之唯屏住呼吸,听着那平静语调下掩盖的残酷。

  “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莎朗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场景:

  “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拿着红色的钢笔。

  “他们每次都会说‘对不起,小莎朗,很快就不疼了’。”

  她模仿着那种虚伪的、放柔的语调,然后恢复平直。

  “然后,他们就会拿针扎我。”

  林之唯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

  “针很细,扎进去的时候,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莎朗抬起自己的手臂,隔着袖子轻轻摸了摸。

  “但是,他们会把一些……东西,通过针推进来。

  “有时候,身体会变得很烫,像着火。

  “有时候,又会很冷,像掉进冰窟窿。

  “有时候,会很想吐,头晕,看不清楚东西。”

  她用一种叙述今天天气如何的口吻,描述着非人的折磨。

  “他们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记录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莎朗放下手臂,重新抱住膝盖。

  “我哭过,喊过。没有用。

  “后来,就不哭了。

  “因为……

  “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割在林之唯的意识上。

  她宁愿看到莎朗崩溃大哭,宁愿看到她愤怒尖叫,那样至少证明她的情绪还在流动,她的灵魂还在反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接受这一切。

  莎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受着房间里那“一缕空气”的波动。

  她轻轻问:“你在听吗,精灵?”

  林之唯无法回应。

  她被困在自己的无力感里,被那沉重的内疚和愤怒压得几乎无法维持存在。

  她痛恨这种只能倾听,却无法给予一个真实拥抱的状态。

  “我知道你帮不了我。”

  莎朗忽然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是一种陈述:

  “就像上次父亲打我,你也挡不住。

  “你不是那种能打架的精灵,对吧?”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之唯一直试图掩饰的虚弱。

  她的光影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一种深切的自我厌恶几乎要将她撕裂。

  是啊,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无用的、只能讲故事的幽灵。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股剧烈波动的、痛苦的情绪,莎朗那死水般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微弱的涟漪。

  她看着林之唯可能存在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慢慢凝聚起一点类似理解的东西。

  “没关系的。”

  她说,声音依旧很轻,却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安抚意味:

  “你在这里听我说,就很好。”

  林之唯一怔。

  “以前,这些事情,我只能自己记住。”

  莎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现在,可以告诉你。好像……就没有那么重了。”

  她尝试着解释这种模糊的感觉:

  “就像……把很沉很沉的东西,分了一半出去。”

  分了一半出去……

  林之唯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所以,她的倾听,并非毫无意义。

  即使她无法阻止伤害的发生,她的存在本身,分担了这份记忆的重量。

  就在这时,莎朗的情绪似乎因为这份“分担”,终于产生了一丝松动。

  那潭死水,泛起了真正的、细微的波澜。

  林之唯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努力凝聚起自身的光影。

  她的形态在月光下显现出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近乎透明,而且轮廓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像烟雾般散开。

  她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柔和,只有无法掩饰的、深可见骨的痛苦和内疚。

  莎朗看着终于现身的精灵,看着她那几乎快要消失的样子,和脸上比自己更甚的难过,她愣住了。

  “对不起……”

  林之唯的声音沙哑破碎:

  “我……我只能这样听着……”

  她连一句完整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莎朗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她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慢慢地,朝着林之唯光影所在的方向,伸出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穿过了那片黯淡的光,什么也没有碰到。

  但她没有收回手,只是维持着那个虚虚伸出的姿势。

  “你看。”

  莎朗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向林之唯,用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超脱年龄的洞悉口吻说:

  “你碰不到我,也挡不住他们。

  “但是,你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林之唯望着那只穿过自己光影的小手,望着莎朗那双开始重新凝聚起一点点微光的眼睛。

  “我也碰不到你。”

  莎朗继续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林之唯耳中。

  “但我知道你在。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总结一个重要的发现。

  “我们……好像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被困于某种无形的牢笼。

  只不过一个被困在肉体里,一个被困在虚无中。

  这一刻,林之唯忽然明白了。

  救赎从来不是单向的施与。

  当她试图照亮莎朗的黑暗时,莎朗也用她残存的、顽强的生命力,反射回了微光,照亮了她因无力感而深陷的自我怀疑。

  她们在各自的绝境中,通过这种奇特的联结,相互辨认,相互支撑。

  林之唯的光影似乎稳定了一点点,虽然依旧黯淡,但不再那样剧烈波动。

  她看着莎朗,看着这个在深渊中反而试图安慰她的孩子,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最后,只化作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泪光的意念: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莎朗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情绪,她收回手,重新抱紧膝盖,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她看着林之唯,小声说:

  “我累了,想睡觉了。”

  林之唯点了点头,这次可见的时间也快到了。

  她没有再试图讲故事,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誓言。

  莎朗慢慢地挪到床边,爬上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林之唯看着她入睡,看着那张小脸上残留的疲惫,但似乎不再有那种令人心碎的麻木。

  睡梦中的莎朗,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