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囚鸟的利爪,撕裂的伪装-《深渊回响:厉总与她共犯的誓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宴会厅内,上百位名流权贵,此刻都成了哑剧的观众。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错愕与难以置信之中,鸦雀无声,只剩下悠扬的古典乐还在徒劳地流淌。

  陆子昂感受着喉咙上那冰冷金属传来的、带着死亡威胁的压力,吓得酒意全无,脸色惨白,双腿抖得像筛糠。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像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女人,身体里竟然藏着一头敢当众噬人的雌豹。

  苏晚晴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映着陆子昂惊恐万状的脸,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冰冷得如同极地深海。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她再往前送一寸,餐叉的尖端就能刺破他颈部的动脉。

  这认知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混杂着恐惧与快意的战栗。

  然而,她知道,这还不够。仅仅吓退一只苍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要的,是在这个吃人的角斗场里,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在她即将被定义为疯女人的前一秒,她做出了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收回餐叉,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巨响,将所有人的神智都拉了回来。

  紧接着,在陆子昂瘫软在地的同时,苏晚晴转身,面向自始至终都在看戏的厉承骁,做出了一个卑微到极致的举动。

  她提起那身性感暴露的裙摆,双膝弯曲,毫不犹豫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主人,她的头深深地垂下,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宴会厅,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全场哗然!

  如果说刚才的反击是令人震惊,那此刻的下跪,就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这截然不同的两种姿态,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强烈的戏剧冲突。

  苏晚晴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恭顺得令人心寒的语调说道:这条狗……弄脏了您的东西。我只是想帮您清理一下,没想到失了分寸,惊扰了您的雅兴。请主人责罚。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一石三鸟!

  她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冲动护主的工具。同时,又轻描淡写地将陆子昂彻底贬低到了狗和脏东西的行列,让他连计较的资格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她将如何处置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毫无保留地、完全地,交还给了厉承骁。

  她像一条最忠诚的猎犬,在咬伤了冒犯者之后,立刻回到主人脚边,摇着尾巴,等待发落。

  这看似卑微至极的下跪,实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以退为进。她用自贬的方式,将了厉承骁一军,让他不得不做出表态。也让所有看不起她、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全都大跌眼镜。

  林安雅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晚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这个女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花瓶,她是一株懂得伪装的、带剧毒的食人花。

  厉承骁的黑眸,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注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人。

  他见过无数人向他下跪,或为求饶,或为利益。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她的膝盖跪在地上,脊梁却仿佛依旧挺立着。那是一种更高明的臣服,是把尊严当作武器,递到了他的手上,逼他做出选择。

  有趣,实在是有趣。

  他缓缓地放下酒杯,在全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到苏晚晴面前。

  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发怒或者斥责,而是弯下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苏晚晴抬起头,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了他宽大温热的掌心。厉承骁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紧接着,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剪裁精良、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大片裸露的肌肤和那引人遐想的伤痕。

  这个充满了占有欲和保护意味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厉承骁做完这一切,才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已经被他父亲扶起来、脸色铁青的陆子昂,以及他那位同样面色难看的父亲——陆氏集团的董事长。

  我的宠物不懂事,惊扰了各位,我代她赔罪。厉承骁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我带回去,会好好‘调教’。

  陆董事长刚想借坡下驴说几句场面话,厉承骁的话锋却骤然一转,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冷了下来。

  不过……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压力,她刚才说的没错,我的东西,确实不是谁都能碰的。

  他的目光落在陆董事长的脸上,语气看似随意,却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陆氏集团最近在东南亚的那个新能源项目,我听说风太大,资金链怕是撑不住。陆董,小心晚上风大,吹翻了船。

  陆董事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东南亚的项目是陆氏未来十年的命脉所在,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厉承骁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他,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掐断陆家的未来!

  这就是厉承骁。他从不讲道理,他只讲实力。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陆家父子听的,更是说给全场所有人听的。他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宣告:这个女人,无论她是宠物还是工具,都是他厉承骁的所有物。动她,就要有承受他雷霆之怒的准备。

  强势的庇护,霸道的碾压。虽然他嘴上说着要调教,但每一个行动,都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护短。这种对外人的极致狠厉,反而衬托出他对苏晚晴那份独一无二的特殊。

  回天境府的宾利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紧张压抑。

  车厢内没有开灯,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光影交错,明明灭灭地打在两人沉默的脸上。

  苏晚晴身上还披着厉承骁的外套,上面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淡淡的烟草味,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转过来。厉承骁突然开口,打破了死寂。

  苏晚晴没有动。

  下一秒,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强硬,不容抗拒地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充满了探究与侵略性。

  长本事了,嗯?他指腹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声音低沉而危险,当众行凶,跪地求饶,以退为进……谁教你的?

  苏晚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倒影,也映着一丝初生的、不屈的锋芒。

  是你。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是你教我的。你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不同情弱者。它只看谁的爪子更锋利,谁的伪装更高明。

  是啊,是他。是他亲手撕碎了她所有的天真,将她从象牙塔里拖出来,扔进了这个血淋淋的斗兽场。她不想死,就只能学着这里的生存法则,长出利爪,磨砺牙齿。

  厉承骁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狠劲,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这让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同类的影子。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晚晴以为他会发怒。

  可他却忽然低声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他缓缓地松开了她,身体向后靠去,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然后,他做了一件苏晚晴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打开了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了那本被他锁在保险柜里的、烧灼了一角的速写本,随手扔到了她的怀里。

  拿着。

  苏晚晴浑身一僵,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静静躺在自己腿上的、失而复得的宝物。熟悉的封面,熟悉的触感,甚至连那一角被火焰烧灼的焦黑,都显得如此真实。

  她颤抖着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速写本,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和痛苦,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百感交集。

  厉承骁看着她抱着速写本无声哭泣的模样,没有出言打扰。

  这是他对她今晚表现的最高奖赏。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自己赢回了第一份尊严。从这一刻起,她在他的世界里,不再仅仅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

  他开始对她产生了真正的兴趣,而不仅仅是源于雄性的占有欲。

  车子平稳地驶入天境府的地下车库。

  苏晚晴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依旧紧紧地抱着那本速写本,仿佛一松手它就会消失。

  赵恒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厉承骁的声音在车厢内再次响起,打破了温情过后的宁静。

  苏晚晴抬起头,看向他。

  他英俊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锐利:我们查到,赵恒有一个记录着所有黑钱往来的关键账本,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放在任何电子设备里,而是藏在了一家他长期匿名资助的孤儿院里。那里是最安全,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锁定了她。

  明天,顾言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你将以美术义工志愿者的身份去那所孤儿院,用一天的时间,找到那个账本,然后,把它给我拿回来。

  他看着她瞬间收紧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是命令,也是……

  一次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