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庆功-《从死囚到统帅》

  夕阳的光落在校场石砖上,映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人群还在原地,没人敢先动。

  叶天寒站在北境将士前方,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一张纸条。他没说话,也没走。身后高台空了,昭武伯被押走后,整个校场像是突然安静下来,连风都慢了一拍。

  铁辕侯从远处走来,脚步沉稳。他没穿铠甲,只披了件深色外袍,手里拎着个木盒。走到叶天寒面前时,他停下,看了眼四周。

  “你用了四个月。”他说。

  话音刚落,盒子打开,一枚铜质令牌躺在红布上,正面刻着“北境统领”四个字,背面是虎头纹。

  铁辕侯抬手一抛,令牌划过半空。

  叶天寒伸手接住,入手冰凉。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多看第二眼,直接塞进怀里。动作干脆,像捡起一块石头那样自然。

  周围有人低声议论。

  “就这么定了?一个火长,四个月升统领?”

  “你忘了他在断崖口杀退三千蛮骑的事?一人一刀,守了三天。”

  “可这速度……太快了。”

  声音传到前排,陈虎听见了,转头瞪过去:“快?你要是在雪地里趴七天不吃不喝,还能提刀砍人,你也快。”

  那人闭嘴了。

  赵海昌站在另一边,抱着手臂笑:“我就说这小子疯得有道理。”

  铁辕侯没理会这些话。他看了看叶天寒,又扫了眼全场,只说了句:“今晚庆功宴,全军同饮。”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场尽头。

  穆长风这时候才从侧边走出来。他脸上带着笑,手里端着两杯酒,一杯递给叶天寒。

  “恭喜统领。”他说。

  叶天寒接过杯子,没喝。

  穆长风也不急,自己先抿了一口,“味道一般,但今天这酒,得喝。”

  “他不会罢休。”叶天寒忽然开口。

  穆长风点头,“我知道你说谁。昭武伯这种人,输一次就会想翻盘十次。他在朝里还有人,水师那边也不会安静太久。”

  “那就让他来。”叶天寒看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了晃,“我的刀还没喝够血。”

  穆长风笑了下,把另一杯酒也放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正面打。他不会再来校场找你麻烦,但他会让人在路上动手,会在粮草上做手脚,甚至会让江湖人进京闹事。”

  叶天寒没答话。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校场外。

  那里挤满了百姓,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挑担的货郎,还有几个外地来的商人模样的人蹲在地上摆摊。一面旗子被风吹得哗啦响,上面写着“南货通商”。

  其中一个摊主穿着灰布衫,帽子压得很低。他面前摆着几包药材和香料,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他左手握笔,右手时不时在袖子里写点什么,动作隐蔽。

  叶天寒盯着他看了两息。

  那人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整理货物。

  “记下来的人,总会被人记住。”叶天寒把酒杯放在旁边架子上。

  穆长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想动他?”

  “不动。”叶天寒摇头,“让他记。等他把东西送出去,我们就能知道消息往哪走。”

  “你是想顺藤摸瓜。”

  “藤太短,摸不到根。但现在让它长,等它爬远了,再一刀斩断。”

  穆长风轻笑一声,“你还真学会了等。”

  “死牢里等过十年,不差这几天。”

  庆功宴设在校场东侧空地。几张长桌拼在一起,摆满酒肉。北境老兵们围坐一圈,大声划拳喝酒。有人敲着碗唱歌,调子跑得离谱,但没人笑话。

  陈虎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天寒!过来喝一个!你当统领,我可不服气,除非你能喝倒我!”

  叶天寒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对碰一碗,仰头干尽。

  赵海昌凑过来,“你们俩别比酒量,上次比完躺了两天,耽误军情。”

  “那是因为他耍赖,偷偷往碗里加醋!”陈虎嚷嚷。

  “你喝不出来怪谁?”叶天寒难得扯了下嘴角。

  笑声更大了。

  穆长风坐在稍远的位置,没参与热闹。他手里拿着块饼,慢慢啃着,眼睛一直留意四周。

  一名亲兵悄悄靠近,“大人,刚才那个摊主走了,往西街去了。”

  穆长风点头,“盯住,别抓。看他去哪,见谁。”

  “是。”

  夜色渐浓,灯笼一盏盏亮起。火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映出明暗交错的轮廓。

  叶天寒起身走到边缘,靠在一根旗杆旁。他从怀里摸出酒囊,那是楚狂歌给的,一直没用。指尖碰到囊底,“守心”两个字还在。

  他没打开。

  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是民间戏班在搭台准备表演。一个小孩子跑过他脚边,差点绊倒,他伸手扶了一把。

  孩子抬头看他一眼,咧嘴笑了,“谢谢将军!”

  叶天寒嗯了一声。

  孩子蹦跳着跑了。

  他望着那背影,站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天。云散了些,星星露出来。

  穆长风走过来,站到他身边。

  “你在想师父?”他问。

  叶天寒没否认,“他要去南境找昭武伯喝茶。”

  “以他的脾气,真可能去。”

  “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穆长风沉默片刻,“你担心他?”

  “我不怕他死。”叶天寒声音很平,“我怕他死得没价值。”

  “你是说,怕他是诱饵?”

  “昭武伯恨我,但更恨的是铁辕侯这一脉。楚狂歌是他师父的师父,只要出现,一定会被盯上。”

  “所以你觉得,南境会有埋伏?”

  “不是觉得。”叶天寒收回视线,“是肯定。”

  穆长风皱眉,“那你为什么不拦?”

  “拦不住。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他才特意说要去讨杯茶喝——就是告诉我,别救。”

  两人不再说话。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点沙土的味道。

  校场另一头,几个将领还在喝酒。陈虎已经醉了,趴在桌上打呼噜。赵海昌拿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醒醒,你老婆要是看见你这样,明天就得改嫁。”

  “胡说!我婆娘最疼我!”陈虎迷迷糊糊嘟囔。

  “那你下次别喝这么猛。”

  “统领都没醉,我能倒?不可能!”

  赵海昌笑着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穆长风低声说:“今晚之后,你得开始布防。昭武伯的人一定会动作,尤其是在京城。”

  “我已经让老周带三队人换装进城,混入市井。”叶天寒说,“另外,水寨那边也要加强巡逻。”

  “赵海昌会配合。”

  “还得联系一下崖底旧部,让他们盯住南境通往北地的三条暗道。”

  穆长风记下,“我会安排信鹰。”

  正说着,一名哨兵快步跑来,“报告!西街那个摊主进了‘鸿运客栈’,和一个穿黑衣的人碰头了!”

  穆长风立刻看向叶天寒。

  叶天寒点头,“让他们继续跟,拍下脸。”

  “要不要现在抓?”

  “不急。”叶天寒靠在旗杆上,目光平静,“等他们把话说完。”

  哨兵领命而去。

  穆长风看了他一眼,“你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冲上去就砍人的叶天寒了。”

  “人总得变。”他说,“不然怎么带这支军队。”

  远处戏台开演了,锣鼓喧天。一个花脸演员跳上台,唱得震耳欲聋。

  叶天寒忽然抬手,指向校场外一处屋檐。

  “那个人,从刚才起就在那里站了三次。”

  穆长风顺着看去,只见一个穿灰袍的身影站在屋顶边缘,像是在等人。

  “不是我们的人。”穆长风说。

  “也不是百姓。”叶天寒松开旗杆,往前走了两步。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猛地转身,跃下屋顶,消失在巷子里。

  “派人去看看。”叶天寒说。

  穆长风挥手叫来亲兵传达命令。

  这时,叶天寒摸了摸腰间的裂天刀。

  刀还在。

  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从来不在校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