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卸岭血誓-《盗墓风云:青铜门后的千年战》

  陈启瘫在离铜棺不远的一块滑腻石地上,胸腔里像塞了个烧红的炮仗壳子。胸口的皮肉早被那块硬撅撅的青铜残片磨烂了,血水和脓液混着冰冷的铜锈味儿一块块板结在破布上,像背了块冰凉的烙铁。那鬼东西正跟棺材里的家伙共鸣着,一下下往心窝子里擂,撞得他喉头发甜,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砸在蒙着湿黏绿苔的冰凉石面上。连抬眼看那棺材的力气都快耗干了。

  苏离就躺在几步开外另半块石板上,悄无声息,单薄得像张裁坏了的纸人。脸比死人铺子里刷的底子还白,嘴唇冻成了灰紫色,鼻翼那点微微煽动的火气儿弱得几乎瞧不见。胸前衣裳撕开一片,露出的皮肤乌糟糟一块,皮肉底下嵌着的黑紫色毒线爬得到处都是,深紫色蚯蚓一样盘在她胸口和脖颈上,不少地方皮肤紫黑发亮,肿得发亮,毒线边缘鼓起细细密密的水泡,渗着清亮腥臭的毒液。龟甲碎得渣都不剩,只留下这片被毒线啃噬烂了的狼藉伤口,死气沉沉。

  刀七勉强撑着身子坐靠在旁边一根冰冷的青铜管子上,呼哧呼哧喘得像快散架的老风箱。肋下的伤沾了寒气,肿成透亮的紫黑硬块,上面的黑紫线纹顺着皮肉往心口爬。每一次猛喘气都扯动伤口,疼得他脸上的筋抽抽,豆大汗珠混着冰碴子从黝黑的脸膛滚落。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爪子,硬是没从甬道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瘴气移开过。

  疤脸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像团黑黢黢的泥巴甩在墙根。左脸上那碗大的烂窟窿里塞着冻紫的脓血痂子,整个脸肿得变了形,一点活人相也没了。独眼蒙着层死灰色的翳,空茫茫地对着顶上一根滴着冷凝水珠、锈迹斑斑的铜管子。架着他的石桩子也熬到了油尽灯枯,人靠着冰冷的石壁一点点往下滑溜,断臂的裹伤布下洇开一大片暗褐色的冻血疙瘩,脸色灰败得像刷了层石灰。

  “咳…咳…噗——”铁牛突然一阵剧咳,身体跟被踹了的麻袋似的猛地一挣,咳出一大口粘稠的、混着冰渣子的黑红血块子。血点子溅在冰冷的黑石地上,砸出几个暗红的圆坑。他那条伤腿从膝盖往下彻底成了根挂着烂肉的冰坨子,黑紫青灰的皮肉冻裂开几道深口子,露出底下冻得发灰发黑的烂肉,散发着甜腻的腐臭味儿。铁塔般的身子佝偻得像个破口袋,被刀七架着半边膀子,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破烂的袄子,冻成硬邦邦的冰壳子。可他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里头烧着最后一点混着绝望的蛮火,死死咬在苏离青枯枯槁的脸上。

  阴风卷着浓绿瘴气在铜棺石殿里打旋,死寂压得人想发疯。只有铁牛粗重带血沫子的喘气、刀七牙关磕碰的咯咯声,还有石壁上凝结的水珠砸在石头上的滴答响,一下下割着紧绷的神经。

  呼啦——!

  一股裹着冰冷刺骨寒意的强劲气流猛地从身后那条狭窄甬道倒卷而来!吹得翻腾的浓绿瘴气都为之猛地一滞!

  罗烈!

  他魁梧的身影如同撕裂浓雾的玄铁投枪,骤然刺穿幽暗,立在狭窄的甬道出口!

  他踏进青铜耳室的脚步骤然顿住!

  并非因前路受阻!

  而是!他那双如同熔岩地狱深处烧炼过万载的赤红血眸!

  瞳孔深处瞬间爆开无法形容的狂烈旋涡!

  惊怒!痛彻!

  杀念!焚天!

  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铜棺石殿右侧角落!

  钉在那片被爆炸扭曲的断裂青铜管道间!钉在那摔裂在地露出里面黑色日志封皮的油布包裹上!

  “野尻……弘树……”

  一个沙哑到如同枯骨摩擦、被强行从紧咬的牙关深处挤出来的名字!带着粘稠的血腥味和足以冻结地狱的滔天恨意!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轰!!!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

  罗烈那精悍如古钢浇铸的身躯猛地一震!

  腰间那柄漆黑如墨的犬牙短刃感应到主人那几乎压碎天地的无匹怒焰,猛地发出一声刺耳欲裂的龙吟般的震鸣!

  嗡——!!!

  短刃自行出鞘寸许!幽蓝如玄冰妖火的刃芒瞬间暴涨!疯狂吞吐摇曳!将他握在刀柄上那只布满粗粝老茧和无数细微伤疤的大手映得一片森蓝!手背上盘虬的青筋如同狂暴的怒蛟瞬间根根坟起!指节因爆炸性的力量攥紧而捏得咯嘣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挤压声!

  那双燃烧的赤瞳!瞬间被极致的暴虐彻底填满!

  怒意与痛楚交织成的熔岩彻底炸开了冰封万古的屏障!

  嗡!

  一道无形却如同实质洪流的恐怖杀气!混合着毁天灭地的复仇意志!轰然以他为中心炸开!

  如同飓风扫过荒原!

  刀七、石桩子、架着铁牛的汉子、甚至靠墙的疤脸残躯!所有人如坠炼狱冰窟!心神剧震!下意识地紧缩身体!仿佛下一瞬便会被那纯粹的毁灭撕成齑粉!

  罗烈动了!

  不再是对抗!是彻底的爆发!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洪荒怒兽!向前猛地一步踏出!

  砰!

  沉重的军靴靴底狠狠践踏在那被摔裂的油布包裹上!

  将那本印着“野尅弘树”名字的漆黑日志!

  连同里面那张钉着师父惨状的照片!

  如同踩踏最肮脏的腐鼠!

  狠狠碾入冰冷沾满血污尸油的污秽石地之中!!!!

  “呃——啊!!!”

  一声强行压榨胸腔最后一点生命力量发出的、撕裂声带的痛苦惨嚎!毫无征兆地从铁牛那被伤痛和绝望摧残得支离破碎的喉咙深处炸开!

  是刀七!

  那个如同磐石般支撑着铁牛最后重量的汉子!就在罗烈杀意爆发、短刃龙吟的刹那!他那条被毒线盘踞侵蚀的臂膀猛然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铁牛那山岳般沉重的身躯!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斜斜地向冰冷污秽的墙角倒去!

  他肋下那个早已被毒瘴侵蚀的恐怖伤口!在此刻如同点燃了火药捻!

  噗嗤!!!

  一股黏稠得如同熬化了沥青的腥臭黑血!混合着大块被腐蚀发黑的内脏碎片!如同开闸的污水!猛地从他肋下那道被强行压制多时的裂口中喷涌而出!兜头盖脸浇在他自己和身后冰冷的青铜管壁上!

  “轰隆隆……咯咯咯……”

  石壁穹顶深处骤然传来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仿佛沉睡的巨神被彻底激怒!整个石殿随之猛烈摇晃!头顶亿万嵌入凹槽的墨绿怪石剧烈明灭!投射下无数道疯狂摇曳的惨绿光影!将整个铜棺石殿撕扯得如同炼狱!

  罗烈猛踏的脚步戛然而止!

  踩在日志油布上的沉重军靴如同焊死在地!

  他那颗因无边愤怒而微微侧首的头颅缓缓转回!

  赤红如熔炼滚沸铁汁的血眸并未看向垂死的刀七!

  而是!

  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被强行唤醒的亘古记忆与责任!

  死死地!钉在石殿正中!

  那尊散发无穷死寂威压的!

  巨大的!

  布满扭曲符文的!

  青铜巨棺之上!!!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一种混杂着刻骨仇恨、无尽悲怆与绝对使命的——

  决绝!!!

  在所有人震骇的目光中!

  罗烈握着那柄吞吐着三尺幽蓝寒焰的犬牙短刃!

  那只布满伤痕的右手猛地一翻!

  刀刃朝上!

  锋锐的、闪烁着妖异蓝光的犬牙刃尖!

  狠狠对准了自己摊开的——

  左掌掌心!!!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皮肉筋骨被冰冷利刃强行割裂的闷响!

  血!

  滚烫粘稠!

  如同烧融滚烫的赤金熔浆!

  带着刺鼻的铁锈腥气!

  瞬间从那道被犬牙刃粗暴豁开的巨大裂口中——狂飙喷涌而出!!!

  剧痛并未在那张如同铁铸的脸上激起一丝波澜!唯有眉骨下那条狰狞的旧疤狂跳了一下!

  罗烈目光如电!赤红独眼死死锁住铜棺正前方一处凹陷的青铜铭文中心——那里恰好有一个巴掌大小、深不见底的、布满细小铭文的奇特凹槽!

  他沾满滚烫鲜血、如同岩浆凝聚般的左手!

  带着一股足以撼动山河的狂暴力量!

  狠狠向下!

  一掌!

  拍进了那冰冷的、布满铜绿锈蚀的凹槽之中!!!

  噗嗤!

  温热的精血瞬间灌满凹槽!如同岩浆注入寒潭!

  那冰冷死寂的凹槽深处瞬间腾起一片浓烈的、如同被烧焦的腥甜血气!青铜凹槽内壁积淀了万年的厚重墨绿铜锈在滚烫血液冲击下发出“滋滋”的凄厉哀鸣!暗红色的光芒在槽壁深处扭曲挣扎!

  嗡!!!——

  一阵低沉浑厚、饱含着古老威压的震动从青铜巨棺深处骤然传出!如同沉眠了万载的心脏被强行点燃!

  “卸岭——”罗烈猛地抬头!他那染血的赤红独眼环视石殿!

  饱含血泪、如同九幽炼狱最深处刮出的寒风暴雪般的声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决死意志!狠狠撞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砸入魂魄深处!

  “自今日起!”

  “埋首!断尾!”

  “只认——发丘之印!!”

  轰!

  石破天惊的宣告!

  在那“印”字炸裂的瞬间!

  罗烈那只死死按在青铜凹槽里的左手掌心中!

  那道狰狞翻卷的豁口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的、却蕴含着绝对古老意志的暗金光芒!

  在滚烫的血流中一闪而过!

  如同残存的最后一点星火!

  烙印!

  穿透了无尽时光!

  与此同时!

  一直昏迷、如同纸人般悄无声息的苏离!

  胸前那被无数黑紫毒线盘踞啃噬的核心位置!

  那条几乎贴着她心口脉络爬行的最粗毒线边缘!

  紧挨着一小片尚未被毒紫完全覆盖的青白肌肤上!

  一点只有粟米大小、微不可察的青铜色印痕!

  极其突兀地!

  如同从万载冻土深处被强行唤醒!

  猛地亮起!

  闪过一丝!

  与那凹槽中暗金光芒完全同源的!

  微弱的反光!!!

  陈启胸前!

  那块紧贴骨肉皮、几乎嵌进去的怒江星图残符碎片!

  亦在同时!

  内部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灵魂撕裂的——极度兴奋的无声尖啸!

  青铜符身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

  一道细微如发丝、却锐利如针的赤金血线!沿着残符边缘那道最深的旧裂!如同活物触须般!

  狠狠扎进陈启的骨头!!!

  巨大的灼痛几乎瞬间将他意识点燃!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巨槌擂鼓!铁牛那壮硕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伤口剧痛带来的僵直瞬间被这石破天惊的誓言碾碎!巨大的身躯砸在冰冷石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他额头重重触地!沾着血冰的乱发盖住眼睛!口中却发出如同压抑到极致、从胸腔炸出的嘶吼:“诺!!!”

  紧接着!

  刀七!

  石桩子!

  架着铁牛的汉子!

  甚至靠在铜管壁、仅存一口气的疤脸!他那烂掉的半边脸侧猛地抽搐了一下!

  如同听到了跨越生死的军令!

  几道带着伤、染着血、凝着冰的身影!

  挣扎着!不顾伤痛!

  重重跪倒在冰冷刺骨、粘腻污秽的石地之上!!!

  “诺——!!!”

  “诺——!!!”

  断臂的黑骑!肋下喷血的刀七!沾着铁牛腐肉脓血的汉子!声嘶力竭!血泪混杂着誓死的嘶吼!如同狂风骤起!卷着冰渣毒雾!在这巨大的铜棺石殿疯狂撞响!

  那吼声汇成一股狂暴的音浪洪流!

  狠狠撞向那紧闭的青铜巨棺!

  撞向那覆盖穹顶的亿万恶鬼之眼!

  撞向那通向幽冥的甬道深处翻滚的死瘴!

  最终!

  如同冲破了无尽束缚!

  化作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

  冲出石殿!

  在这万古死寂的幽谷深峡之中!疯狂回荡!久久不息!!!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