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父亲的愧疚-《掌心的刺》

  深圳四月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龙华小区的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林晚星刚把江念熙和江逸辰哄睡,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时,客厅里的暖光正落在四个人身上——林建国攥着张泛黄的照片坐在沙发左角,王秀兰挨着他织毛衣,江卫国和赵慧兰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手里捧着刚泡好的菊花茶,眼镜片上还沾着些水汽,正听林建国低声说着什么。

  “爸爸妈妈们,怎么还没睡?”晚星走过去,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先给林建国盖上,又绕到藤椅旁,帮赵慧兰拢了拢衣领,“夜里凉,您俩也别坐太久,免得着凉。”

  赵慧兰笑着推了推眼镜,拍了拍她的手:“刚跟你爸聊起以前供孩子读书的事,没注意时间。你看你爸,翻出你初中的照片,眼睛都红了。”

  林建国闻言,把照片递到晚星面前——那是张边缘卷翘的合影,十五岁的晚星扎着高马尾,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卷了两层,站在班级队伍最边上,手里攥着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笑得却有些怯生生的。“你初中毕业那年,考了全县第三,老师骑着自行车来家里,说你是块读书的料,让你去县重点。”他指腹在照片上晚星的脸旁反复摩挲,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那时候家里刚盖完房,欠了一屁股债,朝阳又要上小学,我蹲在院里老槐树下抽了一下午烟,最后跟你说……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衬家里。”

  晚星接过照片,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仿佛又摸到了当年藏在被窝里哭皱的录取通知书。“爸,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提它干嘛。”她在林建国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续了温水,“您看我现在,在深圳当老师,有江哲,有念念,还有念熙和逸辰,比我当初在电子厂打工时想的,好太多了。”

  “可我总在想,要是当初让你读书,你现在会更厉害。”林建国的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来,“你要是读了县重点,说不定能考上名牌大学,不用在电子厂流水线上站十几个小时,不用在出租屋里啃着冷馒头背成人高考的知识点,不用……”

  “爸,没有‘要是’。”晚星打断他,握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干农活,指关节有些变形,掌心的茧子硬得像砂纸,“您当初不让我读书,是为了这个家。那时候您和妈每天天不亮就下地,晚上还要喂猪、编竹筐换钱,我要是去读高中,学费、生活费都是负担,朝阳也没人照看。我心里清楚,您不是不爱我,是没办法。”

  江卫国放下手里的菊花茶,叹了口气:“建国,我太懂你的心情了。我和慧兰都是中学老师,一辈子跟课本、讲台打交道,比谁都明白读书对孩子的意义。江哲从一年级起,我们就没让他为学习操过心——晚上我守着他做数学题,一道题讲不通就换三种方法;慧兰帮他改作文,从标点符号到段落逻辑,一点点抠细节。那时候就盼着他能顺顺利利考大学,最好也能当老师,咱们一家人也算‘教育世家’了。”

  赵慧兰也跟着点头,眼神里满是回忆的柔光:“江哲小时候特别省心,放学回家书包一放就写作业,周末还主动帮邻居家孩子补数学。我当时跟老江说,这孩子性子稳,又有耐心,以后站讲台肯定受欢迎。后来他高考发挥得好,稳稳考上了深圳师范大学的师范专业,跟晚星后来读的是同一所学校,我和老江还特意请亲戚朋友吃了饭,觉得心愿总算落了地。”

  “谁知道这小子,报到当天就给我们来了个‘突然袭击’。”江卫国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却满是宠溺,“他到了深圳师范大学,先去师范专业报了到,转天就拿着申请表去找教务处,说要转去建筑系。我和慧兰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懵了,连夜坐火车赶去深圳,在学校宿舍跟他谈了一晚上——我劝他‘老师工作稳定’,慧兰跟他说‘咱们家三代没出过高材生,当老师最踏实’,可他就认准了建筑,说‘看着图纸把房子设计出来,比站讲台更有成就感’。”

  晚星忍不住插话,眼里满是笑意:“后来我跟江哲认识了才知道,他当时为了转专业,在深圳师范大学的图书馆泡了半个月,把建筑系的基础教材啃了大半,还找建筑系的老师做了三套模拟题,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教务处的老师被他的韧劲打动,才同意他转专业。你别看他现在不教文化课,却把当老师的耐心用到了建筑上——跟客户沟通方案,再复杂的图纸都能讲得明明白白;后来开教育机构,给中学生补数学,也是用当年江叔叔教他的方法,一道题换着花样讲,学生都爱听。”

  “可不是嘛!”江卫国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转专业后,我们虽然心里别扭,却也没再拦着——毕竟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他靠自己的劲,不仅把建筑专业的课程学明白了,还考了注册建筑师证;现在一边做兼职建筑顾问,一边开教育机构,把‘设计’和‘教育’两件事都做得有声有色。有次我去他机构,看见他在教室给学生讲几何题,手里拿着尺子在黑板上画辅助线,那认真的样子,跟我当年在中学讲台上讲题一模一样,我心里那点疙瘩瞬间就解开了——不管做什么,只要他踏实肯干,就是好样的。”

  赵慧兰也笑:“现在他还总跟我们讨教‘怎么跟孩子沟通’,说以后要把念念、念熙和逸辰教得又懂事又有本事。你看他对晚星多上心,对咱们四位老人多孝顺,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孩子能过得顺心、有担当吗?”

  王秀兰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是啊,江哲这孩子是真不错。晚星当年在电子厂打工,我还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在深圳受委屈,后来知道她跟江哲在一起,又听说你们二老都是老师,心里就踏实了——老师家的孩子,品行肯定差不了。现在看他们小两口过得这么好,孩子们也健健康康的,我这颗心总算彻底放下来了。”

  “妈,您别担心了。”晚星帮母亲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江哲待我好公公婆婆也把我当亲女儿疼,我现在真的很幸福。有时候我还跟江哲开玩笑,说‘咱们俩也算殊途同归’——他从深圳师范大学的师范专业转去建筑系,最后还是绕回了教育;我没读成高中,却靠成人高考考上深圳师范大学,最后当了老师,说不定这就是缘分。”

  正说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江哲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还没换鞋就笑着喊:“爸,妈,晚星,我带了好东西!”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是裹着晶莹糖霜的糖葫芦,还有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小区门口的老字号今天出摊早,想着你们爱吃,就多买了几串。”

  江哲换鞋的功夫,已经注意到林建国眼里的红血丝和桌上的老照片,瞬间明白了几分。他走过去坐在晚星身边,握住她的手,又转向林建国:“爸,您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琢磨?其实晚星早就释怀了——您看她现在,在学校里受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