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辞行张伯-《高武,我能吞噬万物》

  晨雾尚未散尽,林风的身影已走出十余步。

  脚印在湿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浅痕。

  可就在他即将没入薄雾深处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没有回头,却缓缓转过身来。

  张伯和小石头仍站在药棚前的空地上。

  一老一少,身影被晨光拉得细长。

  他们没有动,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回来完成这最后的告别。

  林风一步步走回。

  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呼吸平稳,可胸膛里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不是伤势作祟,而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压着心口。

  “我以为你走了。”张伯开口,声音低哑却不颤抖。

  “还没说完话。”林风站定,目光落在老人脸上。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像是昨夜未曾合眼。

  张伯沉默片刻,转身走进药棚。

  片刻后,他捧出一只泛黄的信封,边缘微微卷起,纸面有经年摩挲的痕迹。

  他将信递出,动作缓慢却坚定。

  林风没有立刻接过。

  “这是什么?”

  “百草堂的引荐信。”张伯道,“我年轻时救过一位游方医师,他是百草堂外门执事。这封信能让你见上内堂坐诊的长老一面。若你体内经络真如我所察那般受损严重,或许只有他们能看得懂你的体质。”

  林风眉梢微动。

  他知道张伯不懂武道,也不知《不灭星辰体》为何物,更不明白混沌熔炉的存在。

  但这位老人凭着几十年行医的经验,仅凭脉象与伤口愈合速度,就断定他的身体“不像活人该有的样子”。

  如今这封信,竟是以命换来的信任。

  “你不该留着它?”林风问。

  “我这把老骨头,走不动了。”张伯摇头,“药棚需要人守,南片区不能乱。但你不同,你必须走。外面的世界比你想的还要险恶,不只是刀剑杀人,更多是人心蚀骨。”

  林风终于伸手接过。

  信封入手微沉,带着药香与陈年墨气。

  他将其贴身收进衣襟内袋,正对心脏位置。

  “我会用它。”他说。

  “我不是担心你能不能用。”张伯盯着他,“我是怕你用了之后,忘了回来的路。”

  林风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力量越强,越容易把自己当成神。”张伯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你杀赫彪,我认;灭黑蛇帮,我也认。可你要记住,杀人是为了护人,不是为了证明你能杀。若有一天你开始吞噬无辜者的气血来提升自己……那你就不再是林风了。”

  空气骤然凝固。

  小石头站在一旁,手紧紧攥着铜牌,指节发白。

  他听不懂什么叫“吞噬”,但他知道林风的力量来源始终是个谜,而张伯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撕开一层从未被触碰的禁忌。

  林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是一双沾过血、裂过皮、断过骨的手。

  也曾握着短斧为孩子劈柴,扶起摔倒的老妇,按住濒死者的伤口止血。

  它既是杀伐之器,也是守护之具。

  “我只吞该死之人。”他低声说,像是回应,又像是自誓。

  “好。”张伯点头,神色稍缓,“记住今天这话。别等哪天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才明白自己走错了路。”

  林风抬起头,直视老人双眼:“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我三个月未归音讯,就把地窖里的续命液分给最需要的人。别等我,活着的人比死信更重要。”

  张伯嘴角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小石头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发紧:“林哥,北线岗哨已经加派两班人,所有暗桩都换了新口令。你要是遇到麻烦,吹三声短哨,我们能接应你到十里外。”

  林风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下肩膀。

  这个少年曾经只会躲在墙角偷看别人打架,现在却能冷静部署防线、统带巡防。

  他的成长,是这片废墟重生的缩影。

  “我不需要接应。”林风说,“但我需要你们在这里。”

  他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不是江湖客的敷衍拱手,而是双膝微屈、额头几近触地的大礼。

  这是他对这片土地、这群人,最郑重的告别。

  礼毕起身,他不再迟疑,转身迈步。

  脚步稳健,每一步都踏实在泥地上,没有回头。

  张伯立于原地,手中药箱微微下沉,指尖扣着木沿,关节泛白。

  他望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雾气缭绕中,轮廓一点点模糊。

  小石头摘下颈间铜牌,在掌心握了片刻,然后重新系紧。

  “传令下去。”他低声说,“北线巡防加倍,任何人靠近边界,先鸣哨示警。”

  林风走出二十步,忽觉怀中一阵温热。

  不是体温所致,而是那封信纸竟隐隐发烫。

  他停下脚步,右手探入衣襟,指尖触及信封边缘时,察觉到一丝异样。

  原本平整的封口处,似乎多了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被人悄悄打开过又重新粘合。

  他眉头一皱。

  昨夜他曾检查所有物品,这封信当时并未拆封。

  而张伯递给他的方式光明正大,绝无可能暗做手脚。

  除非……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动过它。

  念头刚起,耳边忽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是纸张翻页的声音。

  来自药棚方向。

  林风猛地抬头望去。

  张伯正低头整理药柜,背影佝偻,手中拿着一本旧册,翻页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一切只是错觉。

  可林风清楚,那本册子,昨天还锁在第三格暗屉里。

  而现在,它正安静地摊开在案上。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走。

  山风穿过林间,带来远处溪流的水汽和腐叶的气息。

  他闭上眼,感受体内混沌熔炉的运转节奏。

  那团沉寂的力量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撕裂桎梏。

  他知道前方是未知的险地,百草堂未必接纳他,长老未必肯见他。

  但他也明白,若想真正掌控这具躯体,就必须踏入那扇门。

  他睁开眼,望向远方起伏的山脉。

  那里有云雾遮蔽的古道,有千年不化的寒冰,也有传说中的灵药生长在悬崖绝壁之上。

  他必须去。

  不仅是为变强,更是为验证一条路能否走得通。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信封。

  温度仍未消退。

  也许这封信本身就有问题,也许它是某种媒介,能触发特殊的感应或追踪。

  但既然张伯愿意交给他,那就值得信任一次。

  哪怕这份信任背后藏着更深的布局。

  他继续前行,步伐比之前更加沉稳。

  途中经过一片密林,枝叶交错遮天蔽日。

  忽然,一头野猪从灌木丛中冲出,獠牙外露,双眼赤红。

  林风侧身一闪,顺势抽出腰间短刃,一刀割断其咽喉。

  鲜血喷溅在树干上,野猪轰然倒地。

  他蹲下检查尸体,发现其肌肉僵硬,瞳孔扩散,明显中毒迹象。

  这不是正常的狩猎行为,而是受控的袭击。

  是谁在操控这些动物?

  他环顾四周,嗅到一丝淡淡的腥甜味。

  那是某种炼制药粉燃烧后的残留气息。

  有人在附近设陷阱,或是布阵引诱闯入者。

  他将短刃擦净收回,绕开主路,改走山脊线。

  越是接近边界,越不能掉以轻心。

  三个时辰后,天空阴沉下来,乌云压顶。

  暴雨倾盆而至。

  雨水顺着岩壁流淌成河,山路变得泥泞湿滑。

  他在一处岩穴暂避,点燃干燥的树枝取暖。

  火焰跳跃中,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简,上面刻着残缺的功法片段。

  那是他从赫彪尸首上搜到的遗物,记载着一种名为《血髓炼形诀》的秘术。

  据说修炼者可通过吸收他人精血重塑筋骨,达到脱胎换骨之效。

  他曾一度动心。

  但现在,他把它扔进了火堆。

  火焰吞噬文字的瞬间,他感到体内熔炉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净化仪式。

  他不需要靠掠夺变强。

  他要走的是另一条路。

  雨停后,他继续赶路。

  夜晚降临,星月无光。

  他靠着北斗辨位,在荒原上穿行。

  途中遭遇一群夜行狼群,数量多达十七头。

  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利用地形引诱它们互相踩踏,再逐个击杀落单者。

  最后一头公狼仰天长啸,随即扑来。

  林风迎上,徒手折断其颈骨。

  他坐在狼尸旁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流下脸颊。

  他开始思考未来的方向。

  百草堂之后呢?

  若是获得治疗,恢复经络,是否就能彻底激活《不灭星辰体》?

  若是失败,是否只能走上吞噬之路?

  他不愿选。

  所以他更要争取成功的机会。

  第二日清晨,他抵达一处废弃驿站。

  驿站墙上刻着模糊的标记,是当年商队留下的路线图。

  他对照记忆中的地图,确认自己已进入北境边缘地带。

  再往前三百里,便是百草堂设立在外围的第一个接引点。

  他补充了些许干粮和清水,继续出发。

  沿途风景逐渐变化,植被稀疏,岩石裸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他知道,快到了。

  就在他翻过一座陡坡时,忽然察觉脚下地面松动。

  他立即跃起,身后泥土塌陷,露出一口布满铁刺的陷坑。

  陷阱做工精细,机关联动,绝非寻常猎户所设。

  他冷笑一声。

  果然,有人不想让他活着抵达。

  他沿着崖壁攀行,避开明处陷阱,警惕暗中埋伏。

  傍晚时分,他终于看见远方山腰上的一座石塔。

  塔顶燃着青色灯火,昼夜不熄。

  那是百草堂接引使的驻地。

  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旅程尚未结束。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