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蒸糕-《南风烈烈吹黄沙》

  “你先退下吧。”齐王手上一滞,陷入了沉思中。

  “是...”楼柯悄悄打量着齐王的神色,见他真的不需要他,才一步一步向后撤去,越撤他的嘴角咧得越大,待退到马匹旁边时,他面上的喜悦已经藏不住了。

  他骑到与玉枝约定好的巷口,却并未见其人影。正当他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独自跑掉了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楼柯吃痛,转过身去,只见玉枝拿着一袋蒸糕,质问道:“十文一份,你卖我三十文?”

  他见到她手上的东西,顿时心虚了起来,嗫嚅道:“这不是还有跑腿费、偷偷带进去的费用...”

  “奸商。”玉枝打断道,狠狠踹了他一脚后,踏上了回监狱的路。

  楼柯倒吸了一口气,蹦蹦跶跶地跟上,狐疑地发问:“你捕完蛇后真的就只是去买了蒸糕?去了那么久?这天这么黑了,卖蒸糕的还没收摊?”

  玉枝表情一滞,掩饰道:“其实我都没想来找你会合,因为我没觉得你今夜能回来。”

  她是想走的,但她知道,如果她走了,楼柯八成会被齐王迁怒,死无葬身之地。

  “你盼我点好吧!”楼柯压低声音道,“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出了事你能...唔...”

  他还想继续说,却猛然被玉枝塞了一口蒸糕。

  蒸糕滚烫,是刚出炉不久的,烫得楼柯口腔生疼。他将它拿在手中,看向身旁心事重重的人,舌尖暂未消逝的余甜,让他忽然间就不想计较了。

  惆怅过后的齐王回到营帐之中,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准备送入口中,门外的亲卫就火急火燎地冲刺向前,将他手中的茶碗嘭的一声叩下。

  “殿下小心!”亲卫高呼道。

  齐王见状连忙微微后撤,问道:“怎么了?这茶...”

  “茶具有毒!”亲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县令已经中毒身亡,那毒素和南河水上抓到的太后走狗所含一模一样!”

  “什么?!”齐王猛然向后仰去,“不是都杀干净了吗?”

  “那个副官...”亲卫喘了口气,“那个副官没有自尽,是受刑而死的。”

  “属下刚开始也疑惑,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在牢狱中将毒药给了那个掌事。”

  齐王愕然,他派楼柯去看守玉枝,而如今与她相关的毒药又突然出现,还恰好毒死了县令,其中原因为何,也就不用他去深思了。

  方桌上的水渍反射出刺目的光,晃得他眼前发晕,他从桌下抽出铜镜,仔细观摩起自己的面庞。

  “本王已经...这么老了吗?”齐王喃喃。

  尽管一旁亲卫百般奉承,他也不觉得那是真话,毕竟如果他容颜依旧的话,严公怎么会移情别恋,楼柯又怎么会与他虚与委蛇。

  第二日,楼柯还没进地牢,就被齐王唤去了别院。

  严肃地氛围弥漫在这‘世外桃源’之中,楼柯悄悄抬头观望,只见平日里宽阔整洁的厅堂内突然多了几个木箱,似是有人在收拾外出的行囊。

  “楼都监。”齐王亲卫的叫喊打断了他探查的视线,“昨日岭下县令被贼人毒杀,你可有耳闻?”

  “昨日?”楼柯疑惑,他这才刚起,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吗?

  “是啊,那毒药很是稀有。”亲卫绕到他身前,试探道。

  楼柯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你还不明白吗?”亲卫问道。

  楼柯蹙眉,反驳道:“明白什么?昨日我行踪可查,再说了,那县令一把老骨头我废这劲儿干嘛?”

  亲卫被堵得一时语塞,转头向屏风后静坐的齐王看去。

  “那毒与从太后余党身上搜出来的毒同属一种,你看守的那个罪犯,昨日是否逃狱了?”

  一切说开,楼柯怔愣在当场,原来玉枝昨日除了买蒸糕以外,真的去杀人了。

  “殿下恕罪!”他叩首高呼,“是属下疏忽职守,未能看住那阴险狡诈的嫌犯,属下愿戴罪立功,势必不辜负殿下知遇之恩。”

  齐王闻言挑眉,幽幽问道:“如何戴罪立功?”

  楼柯一咬牙,鼓足勇气道:“殿下想如何,属下便如何。”

  “好啊。”齐王长叹一声,“本王最见不得背叛,你若要证明她逃狱非你默许,就把她送去乐营,任其自生自灭吧。”

  楼柯心中一颤,但他还是爽快地回道:“殿下,送去乐营会不会太便宜她了?万一偷偷逃走了怎么办?”

  齐王思虑半晌,他都有些分不清楼柯的话是真是假了。

  “殿下让你办事你就办!岭下资源匮乏,那女人送去乐营活不过两天,逃不走。”亲卫没好气道,见身前人还在犹豫,他不由得上去踹了他一脚解气,“快滚!”

  楼柯领命退下,他先去了平日给他开药的医士那里,威逼利诱搞来了迷药,随后又赊了好几斤酒肉,抱回了地牢中。

  地牢里的人见他回来就跟商铺里的那些商人一样,对他热情非常,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现在可是齐王身边的红人。

  “殿下说,处理那些人辛苦了,赏你们的。”楼柯将下了药的酒肉摆在方桌上,面无表情道。

  “哈哈哈,谢谢殿下,谢谢殿下。”那几名狱卒仰头朝天拱手,二话不说就大块朵颐了起来。

  不过也有心思多的,跟在楼柯身后奉承,一直跟到关押玉枝的牢笼前。

  “殿下说要把她押去乐营。”楼柯一边说着,一边开锁。

  玉枝闻言,知道外面肯定是出事了,但齐王还能下令,就说明她下的毒,最终还是没能被齐王喝下。

  “乐营?”狱卒嘿嘿一笑,悄声道,“看她也有几分姿色,送去乐营之前,不若先让兄弟们几个...”

  “外面闹出人命了,你不知道吗?”楼柯眼神一凛,声音冷若冰霜,“殿下的意思是,即、刻。”

  他咬牙切齿,似是对于这个犯人已经恨之入骨。

  “是是是。”狱卒颤声退却。他哪见过楼柯这副样子,毕竟以前他可是经常帮他们这些狱卒分担狱中事务的。

  二人出了地牢,玉枝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土地,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昨日之事是我临时起意,那县令坑我害我,我不可能放过他,齐王命大,侥幸存活,是我骗了你,以后好好活...”

  “有完没完赶紧走啊。”楼柯装模作样地推了她一把,见她脚步踉跄又连忙勾住她身后麻绳以防跌倒。

  玉枝被他的举动惊得久久无言,直到手腕松懈才渐渐回过神来。

  “你这是干什么?”她指着面前马厩中唯一的一匹马问道。

  楼柯二话不说将袖中那张被他涂改过无数次的地图塞在玉枝手里,郑重其事道:“今日开城门了,齐王许是要撤离此地,你拿着这个,虽然有点乱,但这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玉枝一时愕然,眼见着他的指尖就要抽离地图,心中一横,将其抓住,恳切道:“一起走。”

  楼柯瞥了一眼那匹不算健壮的马,这还是他骑过来的,载两个人逃跑,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不了,”他推拒着,“跟着齐王挺好的。”

  玉枝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谎话,齐王哪有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纵容他把一个太后亲眷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走呢?

  “齐王许你的我都能许你。”她脑子一热,卯足了劲儿将楼柯拽至马侧。

  “一起走。”她语气坚定,翻身上马后向他伸出了手掌。

  楼柯望着那遍布伤痕的掌心,眉头低垂,重重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