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段-《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蜀汉章武二年,秋。

  成都,骠骑大将军府邸,夜宴。

  华灯璀璨,丝竹悠扬,与府外肃杀的军营气息判若两个世界。

  今日宴请的,并非军中悍将,亦非荆州旧臣,而是以光禄大夫谯周、中都护李严为首的十余位益州本土重量级人物。

  案几上摆满了蜀中特色的珍馐美馔,窖藏的邛崃美酒香气醇厚。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却总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与试探。

  谯周,以博学、善卜着称的益州名士,抚着长须,借着酒意,将话题引向了敏感处:

  “骠骑大将军年轻有为,白毦兵威震天下,实乃我大汉之福。只是…”

  他话锋微转,语气带着学者式的忧思,“连年征战,府库消耗甚巨。去岁春耕,为筹军资,加征了三成赋税,今岁又大兴土木,广建军械坊、粮仓…蜀中百姓,虽感念陛下恩德,然物力终究有穷时啊。长此以往,恐伤及国本。”

  此言一出,席间几位益州籍官员纷纷点头附和,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主位的陈到。

  李严端坐一旁,神色平静地小口啜着酒,并未急于开口,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在仔细观察着陈到的反应。

  陈到放下酒樽,脸上并无愠色,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微笑:“谯大夫忧国忧民,所言甚是。陛下与丞相,亦常以此为念。”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然,谯大夫可知,去岁加征之赋税,七成用于何处?”

  不等谯周回答,陈到已自问自答:“用于向南部夷人采购战马、向江东商人购买优质铁料、抚恤荆州战乱涌入的流民、以及…修缮都江堰,增辟成都平原灌溉渠三百里!”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今岁所建之大仓,非只为储军粮,更为平抑蜀中粮价,防备灾年!

  所造之军械坊,除供应军队外,其改良之农具,已分发各郡县,今春翻土效率,提升几何,在座诸位家中皆有田产,当有体会吧?”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陈到所言,确是事实。

  “保境安民,乃立国之基。”

  陈到声音沉稳,“然,诸位需知,当今之世,非我欲求战,而是战必寻我!

  东吴霸我荆州,害我将士,此仇不共戴天!曹魏篡汉自立,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我若不强兵秣马,难道要等吴狗魏贼的铁蹄踏破剑门关,蹂躏蜀中锦绣河山,再来谈‘保境安民’吗?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之音,震得席间烛火都为之一晃!

  一股沙场特有的凛冽杀气瞬间弥散开来,让几位养尊处优的文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陈到随即语气一缓,目光变得恳切:“陛下深知,益州乃大汉复兴之根基。故,发展益州,富庶百姓,与整军经武,绝非对立,实为一体两面!

  强国,方能富民;富民,方能强军!”

  他看向李严:“李中都护总理蜀中民政,去岁垦荒增田、兴修水利之功,陛下与丞相多次嘉许。此皆赖益州才俊鼎力相助!”

  李严这才放下酒樽,微微欠身:“此乃严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亦赖陛下信重,大将军支持。”

  他话语圆滑,既表了功,又捧了陈到和朝廷。

  “非仅如此。”陈图趁热打铁,“丞相已奏明陛下,今岁察举孝廉,益州名额增三成。各郡县低级吏员空缺,优先擢拔益州寒门才俊。

  工部‘匠作司’、户部‘漕运司’,亦广招益州巧匠、精于算学者。

  朝廷欲在成都设立‘官市’,专司与南中、西羌贸易,其主事人选,陛下嘱意,亦当优先考虑熟知蜀地民情之士。”

  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承诺抛出,如同香饵,精准地投向了益州士族最关心的领域。

  政治地位、经济利益。席间气氛明显松动了不少,甚至有人眼中开始闪烁意动的光芒。

  谯周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大将军深谋远虑,老朽佩服。只是…东征之事,关乎国运,万一…稍有挫败,恐…”

  “没有万一!”

  陈到断然截住他的话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陛下矢志复仇,三军同仇敌忾!白毦之刃,已磨砺三年!此战,必胜!且…”

  他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人,“此战之后,荆州光复,长江水道畅通,蜀锦、井盐、蜀漆可顺流直下,销往江东、中原!

  其利,岂是如今困守蜀地可比?届时,益州之富庶,将十倍于今日!此乃千秋功业,望诸位…

  莫要自误!”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既有对现实的妥协与让利,更有对未来的宏大画饼和不容置疑的武力威慑!

  李严终于缓缓起身,举杯道:“大将军一席话,令严茅塞顿开。

  保境安民,非苟安一隅,乃需以战止战,以强权护佑太平!

  益州士民,皆乃大汉子民,自当与朝廷同心同德,共赴国难!

  预祝王师东出,旗开得胜,光复荆州!

  我等,必竭尽全力,保障后方,输送粮秣!”

  “预祝王师东出,旗开得胜!”

  其余益州官员见状,纷纷起身举杯,不管内心如何想,表面上的姿态已然做足。

  谯周也缓缓举杯,叹道:“但愿天佑大汉。”

  宴席终散。送走宾客后,陈到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将军,”亲卫统领低声道,“李中都护似乎…”

  “李严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要价,什么时候该表态。”

  陈到淡淡道,“给他想要的,让他看到更大的利益,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盯紧他,也盯紧谯周。怀柔,不代表放纵。若有人阳奉阴违,甚至暗通款曲…”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惊鸿剑柄。

  亲卫统领心领神会:“‘夜枭’营已部署到位。”

  “嗯。”陈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益州的星空下,暗流依旧涌动。

  但至少今夜,他暂时用利益和威慑,将这股潜流压了下去。

  帝国的战车需要平稳的后方,任何内部的杂音,都必须被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

  这既需要诸葛亮的政治智慧,也需要他这把悬于暗处的利剑,时刻闪烁着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