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仇旧恨-《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蜀汉章武元年,深秋。

  未央宫,宣政殿。

  肃穆的殿堂,此刻却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殿外阴云低垂,更添几分肃杀。

  巨大的蟠龙金柱下,文东武西,按班肃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前那片不大的空间,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足以撕裂新朝根基的激烈交锋!

  “大哥!陛下!!”

  张飞赤红的虎目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这口气!俺老张咽不下!荆州!那是二哥用命换来的基业!被碧眼小儿和吕蒙那狗贼,用最下作的手段夺了!二哥…二哥他差点就…”

  他声音猛地哽咽,巨大的悲痛让他魁梧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随即这悲痛又化为更凶猛的狂怒。

  “现在二哥伤好了!陛下也登基了!咱们兵强马壮!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还等什么?!等那碧眼儿把长江修成铜墙铁壁?!

  等曹丕那狗贼缓过气来,在咱们背后捅刀子?!打!必须打!立刻发兵!俺老张愿为先锋!不踏平建业,不活剐了孙权和吕蒙那狗贼,俺张翼德誓不为人!!”

  他每吼出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殿内紧绷的神经上。

  不少激进的年轻将领,如吴班、张南等,眼中也燃起同仇敌忾的火焰,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刀柄,呼吸粗重。

  “车骑将军此言差矣!”

  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赵云踏前一步,银盔下的面容依旧刚毅,眼神却充满了忧虑和冷静。

  “荆州之失,君侯之辱,此仇不共戴天,云亦恨不能即刻提兵东向!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岂能意气用事?”

  他目光扫过张飞,又转向御座上面沉似水的刘备,声音恳切。

  “陛下!我蜀中新立,百废待兴!关羽将军虽康复,然右臂之力尚未复原如初!

  荆州精锐折损殆尽,新募之军,操练未精!汉中魏延、吴懿所部,需时刻提防曹魏关中、陇右、上庸三路虎视之兵!

  此时若倾举国之兵,劳师远征,深入东吴水网密布之地,其利在守不在攻!我军胜算几何?

  若战事迁延,师老兵疲,汉中空虚,曹丕挥师南下,则我大汉根基危矣!此乃…亲者痛,仇者快!”

  “子龙!你…!”

  张飞怒目圆睁,刚要反驳,另一个更加沉静却如同万钧重山的声音响起了。

  “子龙将军所言,句句皆老成谋国之语。”

  诸葛亮手持羽扇,缓步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诸葛亮面向刘备,声音清越,条分缕析,“东吴自麦城失利,吕蒙病重呕血,孙权已成惊弓之鸟。

  其沿江布防,征发无度,江东民力已疲,怨声载道。此非其战力鼎盛之时,实乃其内部裂痕暗生之机!

  我若大举报复,是逼其同仇敌忾,举国死战!纵能惨胜,亦必元气大伤,无力北顾!届时,坐拥中原、虎视眈眈之曹魏,岂会坐失此吞并良机?

  此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羽扇轻摇,目光陡然锐利如电:“更甚者!孙权为求自保,必会不择手段!或卑躬屈膝,割地输诚,引曹魏为外援;

  或铤而走险,与曹魏勾结,南北夹击于我!无论其选哪条路,皆是将我蜀汉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此非复仇,实乃…自毁长城!”

  诸葛亮一番话,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熄了部分人心头躁动的火焰。

  殿内气氛更加凝重,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军师!丞相!”

  关羽出列了!

  他依旧身着那身标志性的鹦鹉绿战袍,外罩一件玄色大氅,将右臂不甚灵便的动作遮掩了几分。

  重枣色的脸庞,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但卧蚕眉下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丹凤眼,此刻却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

  有刻骨的仇恨,有未能雪耻的屈辱,有对兄弟激愤的理解,更有一丝被诸葛亮、赵云点醒后强行压下的焦躁与不甘!

  “荆州!”

  “是关某弄丢的!糜芳、士仁,背主求荣!吕蒙、陆逊,狡诈偷袭!此乃国仇!更是关某毕生之耻!”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御座,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陛下!臣弟…请战!愿再提青龙刀,为陛下前驱!纵使血染长江,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只求…雪此奇耻大辱!夺回我大汉疆土!告慰…荆州枉死将士英灵!”

  “二哥!”

  张飞虎目含泪,激动地低吼一声,仿佛找到了最有力的支撑!

  关羽的表态,瞬间将朝堂争论推向了白热化的顶点!

  主战派如同打了强心针,群情激奋!

  主和派则忧心忡忡,目光纷纷投向一直沉默的陈到,以及御座上的刘备。

  陈到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山岳般踏前一步,站在了诸葛亮与赵云身侧。

  “陛下!”

  陈到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关君侯、车骑将军之愤,臣感同身受!荆州之仇,白毦三百二十七位袍泽之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臣,此仇必报!”

  他先肯定了复仇的正当性,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惊鸿剑出鞘,寒光凛冽:

  “然!复仇,需利刃!更需…执刀之手,稳如山岳,准如鹰隼,狠如虎狼!绝非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臣掌白毦,深知新军虽成,然未经大战淬火,尚缺那最后一分锋锐!

  汉中防线,魏延、吴懿二位将军殚精竭虑,然兵力捉襟见肘,器械粮秣转运艰难!

  曹魏司马懿,乃当世枭雄,其‘二虎竞食’之毒计,正盼我怒而兴师,自乱阵脚!”

  “此时伐吴,有三败!”

  “一败,天时!秋汛将至,长江水涨,风高浪急,利于吴狗水军,不利我步骑强攻!”

  “二败,地利!吴军据守江防要塞,以逸待劳!我劳师远征,补给漫长,一旦受挫,进退失据!”

  “三败,人和!”陈到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主战诸将,“我军新立,荆州降人未附,蜀中民力未复!

  若倾国东征,胜则罢;若败…则内忧外患,顷刻并至!曹丕之虎狼,必趁虚而入!

  届时,非但荆州难复,恐…大汉新基,亦将动摇!”

  他猛地抱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断。

  “故!臣斗胆进言!伐吴必行!然非此时!当暂敛锋芒,苦练内功!

  一面厉兵秣马,督造战船,囤积粮秣于白帝、永安!一面由白毦精锐,化整为零,以剿匪、肃奸之名,轮番渗透荆州故地!

  刺探军情,绘制舆图,联络忠义,焚烧吴军粮秣,刺杀其基层将校!如同附骨之疽,日夜袭扰,令其江防不得安宁,军民疲于奔命!

  待其疲惫不堪,内乱滋生,曹魏亦对其虎视眈眈之时…”

  陈到眼中寒光爆射,如同惊雷划破长空:

  “便是我陛下亲提虎狼之师,以雷霆万钧之势,顺流东下!水陆并进!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荡平江东!夺回荆州!雪此国耻家仇!

  此乃…猛虎搏兔,不动则已,动…必摧城灭国!”

  “小规模渗透袭扰?”

  张飞瞪大了眼睛,对这个“不够痛快”的方案显然不满,“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车骑将军!”

  陈到毫不退让地迎上张飞愤怒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

  “白毦之刃,乃陛下之匕!匕,当藏于袖中,伺机而动,一击封喉!而非逞匹夫之勇,与敌正面硬撼!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三年!只需三年!白毦渗透,必令江东风声鹤唳!三年厉兵秣马,必使我军如虎添翼!

  届时,陛下旌旗所指,臣与白毦,必为陛下撕开东吴江防!擒杀孙权、陆逊!献于阶下!”

  “三年?!”

  张飞怒吼,额角青筋暴跳。

  关羽也紧皱眉头,显然觉得太过漫长。

  “够了!”

  一声低沉而蕴含着无边威压的断喝,如同九霄惊雷,轰然炸响在宣政殿上空!

  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御座之上,刘备终于睁开了眼睛。

  饱经沧桑的眼眸里,此刻再无半分犹豫和悲悯,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决断!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御阶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殿。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重锤,缓缓扫过张飞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关羽眼中压抑的痛苦与不甘,扫过诸葛亮、赵云、陈到等人眼中的凝重与坚持。

  最后,落在了殿中那象征社稷的巨鼎之上。

  “荆州之仇,孤,一日不敢或忘!云长之辱,便是孤之辱!白毦忠魂之血,孤,必用江东十万生灵来偿!”

  刘备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的杀意,让殿内温度骤降!

  “然!”他话锋陡转,目光如电射向张飞、关羽,“治国,非儿戏!复仇,非莽夫之勇!孔明、子龙、叔至所言,字字珠玑,句句皆为国本!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猛地一挥袍袖,如同斩断乱麻:

  “伐吴之事,暂缓!”

  “着令!”

  “丞相诸葛亮!总揽国政,督造战船、军械,囤积粮秣于白帝、永安!务必于三年之内,备足东征之资!”

  “骠骑大将军陈到!”

  刘备的目光死死钉在陈到身上,“命汝!即刻抽调白毦最精锐之‘血刃’、‘影刺’二营!化整为零,分批潜行,渗透荆州!孤,不管汝用什么手段!孤,只要结果!

  三年之内,孤要看到荆州吴军疲于奔命!看到其粮道被焚!看到其基层将校人头落地!看到其江防漏洞百出!可能做到?!”

  “末将!万死不辞!必不负陛下重托!”

  陈到单膝跪地,甲叶铿锵,声音如同金石掷地!

  “车骑将军张飞!”

  刘备看向张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命汝!总督蜀中新军操演!孤要一支能打硬仗、敢打硬仗的虎贲之师!三年后,汝为先锋!若练不出精兵,提头来见!”

  “……诺!”

  张飞胸膛剧烈起伏,虎目中满是不甘,但在刘备那帝王威压之下,终究还是重重抱拳领命。

  “云长…”

  刘备的目光最后落在关羽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兄弟情谊与帝王的无奈,“汝…安心养伤,督导禁军卫戍宫禁。雪耻之日…不远!”

  “臣弟…遵旨。”

  关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抱拳躬身。

  低垂的眼帘下,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退朝!”

  刘备拂袖转身,不再看阶下群臣各异的表情。

  一场足以撕裂朝堂的风暴,被他以无上权威暂时压下。

  然而,殿内那压抑的仇恨、不甘与躁动,却如同地火,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更加汹涌地奔腾着。

  陈到起身,按剑肃立。

  他能感受到张飞投来的带着怨气的目光,也能感受到关羽那深藏的不甘。

  他更知道,自己肩上那“三年之期”的担子,重逾千钧!

  白毦利刃,将深入龙潭虎穴,在黑暗与血腥中,为帝国的复仇,点燃第一把火!

  殿外,秋风更烈,卷起漫天枯叶,如同无数不安的魂灵在呜咽盘旋。

  新仇旧恨的烈焰,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入了更深处,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