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阻止不了吗?-《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江陵驿馆。

  油灯的火苗被夜风撕扯,陈到立在案前,一张巨大的荆州舆图铺满了整张粗糙木案。

  指尖重重压在“陆口”二字之上,力道几乎要将那粗糙的纸面戳穿。

  指尖下,是赵七刚刚呈上的、那份字字淬毒的密报。

  “吕蒙离芜湖,密赴陆口…江东水军异动,柴桑、夏口集结…”

  “细作目标:烽燧台、兵力部署图……”

  陈到的声音干涩沙哑,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好一个‘病’愈!好一个‘换防操演’!”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骄兵之计!赤裸裸的骄兵之计!”

  “陆逊那封极尽谄媚、吹捧君侯威震华夏的信,前脚刚到!吕蒙后脚就去了陆口!江东的战船就动了!他们要动手了!”

  “就在君侯最志得意满、最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时候!”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案上,震得灯盏狂跳,墨汁飞溅。

  “烽燧台!兵力图!他们要的就是荆州的耳目!要的就是趁君侯大军被曹仁拖在襄樊前线,后方空虚,一击毙命!”

  赵七屏息立在阴影里,被陈到身上爆发出的那股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和绝望所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喘。

  “信使!”

  陈到低吼。

  “在!”

  门外立刻闪入一名早已候命的精悍白毦兵。

  “备四匹最快的马!换马不换人!”

  陈到的语速快如爆豆:“第一骑,一人双马,持我白毦督令牌及此密报副本,星夜兼程,直发成都!面呈军师!就说……”

  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江东吕蒙、陆逊合谋,骄兵之计已成!白衣渡江在即!荆州危如累卵!请军师速报主公,整军备粮,调集援兵,随时准备接应荆州溃军!迟则…悔之晚矣!”

  “诺!”

  信使双手接过令牌和一枚密封的细小竹筒,转身如风般冲出房门,马蹄声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骑!”

  陈到的目光转向赵七,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他。

  “你亲自去!持我节钺,立刻赶往襄樊前线大营!求见君侯!将此密报原卷,连同我的亲笔警示,务必亲手交到君侯手中!”

  他抓过案上早已备好的素帛和笔墨,手腕因巨大的压力和急迫而微微颤抖:

  “君侯钧鉴:江东吕蒙诈病离芜湖,密抵陆口!陆逊坐镇,水军异动于柴桑、夏口,绝非操演!细作频探沿江烽燧、兵力部署!此乃骄兵毒计,意在趁虚!”

  “荆州后方空虚,糜、傅恐难当大任!万望君侯速速回师,巩固江陵、公安!迟恐生变!白毦督陈到,百拜泣血急告!”

  他将素帛卷紧,与那份原始密报一同塞入另一个竹筒,用火漆死死封住,重重按上自己的私印,塞到赵七手中:

  “这是天塌下来的事!就算用头撞,用命填!也要把东西送到君侯案头!沿途若有阻拦,持我节钺,先斩后奏!”

  陈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诺!督帅保重!”

  赵七眼中也泛起血丝,将竹筒死死揣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转身冲入黑暗。

  斗室内,只剩下陈到一人。

  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背脊重重靠在冰冷的土墙上。

  油灯的火苗挣扎着,映着他惨白的脸和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两骑信使,如同投入黑暗大海的两粒微尘。

  成都路远,军师能来得及吗?

  襄樊前线…关云长…他会信吗?

  会放下即将到手的襄樊战果,回师固守吗?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闭上眼,关羽那张孤傲绝伦、对江东充满蔑视的脸,糜芳那怨毒阴冷的眼神,傅士仁那贪婪愚蠢的模样…

  交替闪现。

  完了吗?历史的车轮,终究无法撼动?

  不!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

  还有最后一搏!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同濒死的凶兽,死死盯住墙角那个藤条箱子!

  那是离开汉中前,诸葛亮亲手交给他的!

  ——“叔至,此匣交你。非至荆州存亡倾覆、万不得已之绝境,不可轻启。内藏锦囊三枚,或可…力挽狂澜于既倒。”

  陈到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到墙角,粗暴地扯开藤箱上的铜锁。

  箱内别无他物,只有三个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锦囊,静静地躺在黄绫衬底之上。

  第一个锦囊上,贴着一枚小小的标签,上面是诸葛亮那熟悉的、清隽飘逸的字迹:

  “荆襄烽烟起,白毦擎孤旗。”

  陈到没有丝毫犹豫,指甲狠狠抠向那坚硬的、印着神秘纹路的暗红色火漆!

  襄樊前线,汉水北岸,关羽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曹仁残军的旗帜被逼退到樊城一角,岌岌可危。

  关羽踞坐帅案之后,那袭鹦哥绿战袍在灯下流动着威严的光泽。

  他面沉如水,正听着新降将领的军情禀报。

  之前的胜利,让他眉宇间的傲然之气更盛,仿佛天地都在掌中。

  “报——!”

  帐外陡然传来一声嘶哑到变形的急吼。

  “江陵白毦督陈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情!言…言天塌之事!求见君侯!”

  赵七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撞入帐中,浑身泥泞,甲胄歪斜,嘴唇干裂出血,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汗渍和尘土的竹筒,高高举起。

  帐内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狼狈不堪的信使和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竹筒上。

  关羽的眉头瞬间拧紧,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军议的极度不悦,更有一丝对“陈到”这个名字本能的反感。

  又是他!这个持着节钺在荆州指手画脚、危言耸听的白毦督!

  “放肆!”

  侍立一旁的关平厉声呵斥,

  “军议重地,岂容喧哗!有何军情,按例呈交司马主簿即可!”

  赵七却如同没听见,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死死盯着帅案后的关羽,嘶声力竭地重复:

  “君侯!白毦督陈将军急报!言…言江东有变!荆州危殆!求君侯亲阅!”

  他挣扎着想往前爬,却被两旁武士死死按住。

  “江东?”

  关羽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轻蔑的冷笑。

  他看也不看竹筒,目光扫过沙盘上即将崩溃的樊城,

  “江东鼠辈,此时安敢有异动?吕蒙病夫,陆逊孺子,闻吾名尚股栗不止!此必是陈到小儿,在后方无事生非,哗众取宠!”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沛然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定论。

  “君侯!”赵七目眦欲裂,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密报在此!吕蒙诈病离芜湖,已至陆口!江东水军异动集结!细作正刺探烽燧、兵力图!陈将军言,此乃骄兵毒计!意在趁虚偷袭荆州!万望君侯……”

  “住口!”

  关羽猛地一拍帅案!

  声如雷霆炸响!

  整个大帐仿佛都震了一震!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火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丹凤眼中怒火燃烧,那份被质疑、尤其是被一个他看不上眼的小将质疑判断的愤怒,彻底点燃了他本就刚愎的脾气。

  “竖子安敢乱我军心!”

  关羽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刺骨的杀意。

  “陆逊书信,言辞卑顺,仰慕之意溢于言表!江东水军调动,不过例行操演!吕蒙病体,天下皆知!”

  “尔等被陈到蛊惑,不辨真伪,竟敢持此危言耸听之物,擅闯帅帐,动摇军心?!”

  关羽目光如刀,刮在那信使脸上:

  “陈到小儿,持节巡查,本侯已是容忍!不思感恩,反在后方妖言惑众,离间盟友,其心可诛!念你传递之劳,死罪可免!”

  猛地抓起案头一枚令箭,看也不看,狠狠掷于帐下!

  “啪!”

  令箭摔在信使面前的地上,断为两截。

  “持此断箭,滚回江陵!告诉陈到!”

  关羽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砸在信使心上。

  “荆州安危,自有本侯!让他管好自己的白毦兵!再敢越俎代庖,危言耸听,休怪本侯…军法无情!”

  “君侯!!”

  赵七绝望地嘶吼一声,看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令箭,如同看着荆州最后一线生机的断绝。

  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帐内死寂,众将噤若寒蝉,关平、周仓等人也垂首不语。

  只有帅案后,关羽那孤傲的身影在灯火下巍然不动,仿佛一尊无视风暴的神只。

  他冷冷瞥了一眼地上昏厥的信使和被武士捡起的竹筒,如同瞥开一粒碍眼的尘埃。

  “拖出去!扔到后营!”

  关羽的声音恢复了淡漠,重新将目光投向沙盘上的樊城,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继续军议!三日内,务必攻克樊城!”

  历史的巨轮,裹挟着关羽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和江东磨利的刀锋,在陈到绝望的注视下,轰然碾过那截断箭,朝着麦城的方向,无可阻挡地加速驶去。

  冰冷的江风,仿佛已提前送来了白衣渡江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