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笑什么?”他故作严肃,“我在很认真地弥补缺陷。”-《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但他摔倒的姿势,却有些不寻常。

  轮椅被他固定在身侧,成为了一个稳固的支撑点,而且他并不是完全无助地趴伏着——他一条腿艰难地曲起,膝盖抵着冰凉的地面,构成了一个跪立的支点,另一条腿则因无力而拖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微微倚靠着轮椅的座椅,以此来维持这个极其耗费力气的、不平衡的姿势。

  “江江!”我心疼地低呼一声,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就要冲过去扶他。

  然而,江予安看见我出现,那双因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眼睛却猛地聚焦,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和惊慌,反而是一种异常清醒的、混合着决绝和某种即将达成目标的释然。

  他抬手,制止了我上前的动作。

  “别扶我。”他的声音因为脱力和长时间的消耗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奇异的力度。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那明显是经过多次尝试才维持住的、摇摇欲坠的姿势,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他不是不小心摔倒了,他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练习跪立。

  他跪在那里,倚靠着他的轮椅,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全身的重量和平衡都依靠着那条跪立的腿和抓住轮椅的手臂,但他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抬起头,跪在阳台这片混沌的光影里,仰望着我,眼神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迸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热的光华。

  “林月,”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疲惫不堪的肺腑中挤压出来,却又清晰无比地敲在我的心上,“我可能……永远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单膝跪地,向你求婚。”

  他微微动了动那条拖在地上的腿,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切的、坦诚的无奈,却又没有丝毫自卑:“你看,它不听我的。”

  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而灼热,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生命力量都注入接下来的话语中:

  “但是,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接近的姿势。”

  “我用我能控制的所有力量,撑住了自己。”

  “我也许给不了你世俗意义上最完美的仪式,但我向你保证,林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挺直了那依靠着轮椅的脊背,一字一句,如同宣誓:

  “我会用我余生的每一天,努力做好我能做的一切,爱你,护你,陪伴你。”

  “嫁给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无比郑重的祈使句。像一个明知自己无法踏上真正战场的骑士,在自己所能抵达的最后一寸土地上,卸下了所有甲胄,奉上他毫无保留的、滚烫的真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世界只剩下他以这样一种艰难却无比真诚的姿态跪立的身影,他沉重的呼吸,和他那双映着灯火、几乎要将我灵魂也灼烧起来的眼睛。

  我没有立刻回答。眼泪汹涌而出,是因为排山倒海般的心疼、震撼与骄傲。我心疼他为此付出的艰辛,震撼于他如此笨拙又如此决绝的真心,骄傲于我所爱的这个男人,拥有着怎样一颗不屈而璀璨的灵魂。

  我一步步走过去,没有先去扶他,而是慢慢地、同样地跪坐下来,与他平视。我伸出手,轻轻拂去他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捧住他滚烫而坚毅的脸颊。

  “江予安,”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你听好了。”

  “谁在乎是不是标准的单膝跪地?”

  “我要的,从来都是你这个拼尽全力的灵魂。”

  “这个姿势,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求婚。”

  “嫁给你,我当然愿意。”

  他的眼眶在那一刻骤然红了,紧绷的身体仿佛瞬间松懈下来,那强撑着的、如同堡垒般的意志,在这一声“好”里,化作了漫天温柔的星辰。他几乎是脱力地向前,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伸出手,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剩余的力气,也低估了这个拥抱倾注的全部情感。维持了太久的跪姿早已耗空了他的核心力量,这倾尽全力的拥抱,成了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失去了平衡。

  他带着我,一起倒向了铺着软垫的地面。在倒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护在我脑后和背后的手臂——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本能依旧是保护我。

  我们滚作一团,我恰好摔在他的胸膛上。他闷哼一声,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就那么摊开手脚躺在地上,任由自己陷入这片刻的无力之中。

  我趴在他依旧急促起伏的胸口,能听到他心脏如同战鼓般有力的跳动。我撑起一点身子,看着他闭着眼,汗水淋漓却眉眼舒展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喂,”我带着笑意轻声问,“不是已经求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来一次?”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客厅温暖的灯光,以及我的影子。他侧过头,唇几乎贴着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和一种狡黠的温柔:

  “正式的求婚,当然要单膝跪地。可我做不到标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认命般的自嘲,又混合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质量上无法达标,那就只好……用数量来取胜了。”

  “噗——” 我没忍住,趴在他怀里哈哈笑了起来,肩膀直抖。

  他看着我笑,眼底也漾开了层层叠叠的笑意,那笑容驱散了所有疲惫的阴霾,只剩下纯粹的、得偿所愿的明亮。他收紧了环住我的手臂,将笑个不停的我更深地按进他的怀里。

  “笑什么?”他故作严肃,“我在很认真地弥补缺陷。”

  “嗯嗯嗯,”我止住笑,脸颊贴着他汗湿却异常温暖的胸膛,听着那稳健的心跳,轻声说,“好,那以后……多多益善。”

  地上冰凉,但他的怀抱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