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让我拜魔头为师?》

  顾铭粗重的喘息声,成了这死寂桃林里唯一刺耳的噪音。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暴凸的青筋突突狂跳,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蜷缩成一团、沾满泥土草屑和点点血迹的身影。

  顾渊紧闭着眼,身体因恐惧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预想中的雷霆重击并未降临,只有兄长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沉重地喷在他的脸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咸腥,才勉强压抑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非常煎熬。

  “对不起……”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再次从顾渊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却又固执地重复着,

  “对不起……哥……对不起……”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唯一还能发出的声音。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瘫软在冰冷污浊的泥土和碎叶里,等待着兄长最终的裁决——无论是愤怒的拳头,还是更冰冷的抛弃。

  顾铭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那悬停的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捏紧而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死死盯着顾渊那张布满污迹、青肿交错、写满了痛苦和卑微的脸。

  视线最终,死死地定格在顾渊那双紧闭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那双此刻因恐惧和疼痛而紧紧闭锁,睫毛被泪水、泥土和血污黏连在一起的眼睛……刹那间,顾铭眼中那滔天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迅速熄灭、冷却,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痛楚。

  揪住顾渊衣襟的手,那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松开了。

  不是无力,而是一种骤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脱力感。

  顾渊失去支撑,身体重重地砸回地面,激起一小片尘土。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抽动都牵动全身的伤痛,让他蜷缩得更紧。

  咳出的血沫沾染在唇边和下巴的泥土上,留下暗红的、刺目的污迹。

  顾铭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仿佛瞬间被抽走了脊梁。

  他不再看地上痛苦抽搐的弟弟,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投向桃林上方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阳光穿过缝隙,在他那张布满深刻纹路、此刻却只剩下疲惫和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你……”顾铭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沙哑带着一种遥远而空洞的疲惫。

  “你小时候……那场差点要了你命的高烧……”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视线重新落回顾渊身上,却不再聚焦于那些青紫的伤痕,而是穿透皮肉,死死锁住那双紧闭的眼睛。

  “烧了七天七夜……烧退了,你的眼睛……”顾铭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也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顾渊的身体在听到“眼睛”两个字时,猛地一僵,连咳嗽都瞬间停滞了。

  他依旧蜷缩着,脸埋在沾满泥土的臂弯里,肩膀却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

  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和愧疚被骤然揭开。

  “爹娘……”顾铭的声音哽住了,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冰冷的灰烬深处,再次燃烧愤怒的火焰。

  “他们疯了!天玄殿算什么?权势算什么?他们只要他们的儿子能看见光!”

  “他们掏空了天玄殿大半的积蓄!”

  顾铭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一种被岁月风干却依旧锋利的悲愤。

  “他们请遍了能想到的所有名医!寻遍了强大‘治愈’异能者!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怎么说?‘算了吧,一个瞎子,不值得倾尽所有!’,‘天玄殿的未来不能毁在一个废人手里!’ 放屁!全是放屁!”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桃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瞬间印下斑斑血迹,老树剧烈地摇晃,簌簌落下无数叶片。

  顾铭却浑然不觉拳头的疼痛,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顾渊身上:“可爹娘呢?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跪着求!他们倾尽所有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只要有人说能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对方开出再荒谬的条件,他们都会去试!他们像乞丐一样,求遍了那些所谓的‘高人’!”

  “最后……”顾铭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嘲弄,“找到了一个……邪师。”他刻意加重了“邪”字。

  “那邪师说,眼睛是魂灵之窗,瞎了,就是魂窗关了,外力打不开,想重见光明,只有一个办法……”他停顿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桃林里只剩下顾渊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沫的抽气声,以及顾铭那沉重的心跳。

  “……‘替换’。”顾铭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如同两座山岳轰然砸下。

  “用一双至亲至爱、心甘情愿献祭的、完好的眼睛,‘替换’掉你那对已经死掉的眼珠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刻骨的讽刺。

  “爹娘……他们谁都没有犹豫。”顾铭的声音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剩下空洞的陈述,每一个字却都烫在顾渊的心上。

  “他们都想把自己的眼睛给你,争着抢着,最后……是娘先动的手,她趁爹不备,用匕首……亲手剜下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她说,她是女人,天玄殿的脊梁需要爹撑着,他不能瞎!爹……爹那个傻子……他抱着娘,……然后……他亲手剜下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顾铭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粗重到令人窒息的喘息。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悲伤和愤怒掏空的躯壳。

  他抬起手,那只沾着自己拳头上血迹的手,颤抖着,遥遥指向地上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的顾渊。

  “你……”顾铭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血泪控诉的绝望,“顾渊!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好好看看!看看这天地!看看这天玄殿!看看你哥我这张脸!”

  他猛地一步踏前,弯下腰,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瞬间逼近顾渊,几乎要贴上对方沾满血污泥泞的额头。

  灼热的气息喷在顾渊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