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镖队南下-《天命双星:我的井通阴阳》

  三日后,威远镖局的庞大镖队准时拔营启程。天空阴沉如铅,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出一丝光亮。微凉的秋风卷过官道两旁枯黄倒伏的长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与苍凉。这支队伍规模着实不小,仔细算来,包括经验丰富的镖师、手脚麻利的趟子手、临时招募来的精壮人手,再加上随行的萧玦和井生,总计有三十余人。他们押送着十几辆沉甸甸的镖车,车上覆盖着厚实的油布,捆扎得严严实实,丝毫窥探不出内里货物的真容。唯有那深深陷入泥土地里的车轮印痕,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分量之重。每辆镖车都由两匹膘肥体壮的健马奋力拉着,马匹喷着粗重的响鼻,鬃毛在风中微拂,疲惫的眼神中却透着长途跋涉所必需的警惕。总镖头赵威远亲自坐镇押镖,他一身利落的劲装,腰佩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雪亮长刀,神情凝重如铁铸一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蜿蜒的道路。他不断挥手派出精干的探马,那些骑手驾驭着快马,身影如离弦之箭,倏忽间便消失在远处起伏的山丘与密林之间。

  萧玦被安排在一辆相对宽敞舒适的篷车里,主要负责记录每日行程的详细节点和各项开销账目。他端坐车内,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笔墨纸砚。他时而提笔书写,时而又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沉静地观察着窗外官道上和四周环境的动静。而井生则与趟子手们一道徒步而行,承担着各种杂役:或是搬运沉重的干粮水袋,或是仔细检查马匹的鞍辔缰绳是否牢靠。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粗布衣衫的后背,紧贴在皮肤上,但他步履沉稳有力,神情专注,并无丝毫怨怼之色。整个镖队沿着宽阔却显空旷的官道迤逦前行,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沿途偶尔遇到的零星商旅,无不面带深深的忧惧,压低嗓音相互交谈着,话题总也绕不开黑风坳那伙传闻中手段极其凶残的悍匪。甚至有相识的商队领头人好心上前劝阻赵威远,提议他们是否考虑绕道而行,避开那处险地。然而赵总镖头只是面色坚毅地摇头,大手一挥,命令队伍继续朝着既定方向坚定前进。

  如此这般,队伍默默行走了大半日,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然而官道两侧的山林却随着他们的深入而愈发显得幽深茂密,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光,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阴影。林间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嘶哑凄厉的乌鸦啼叫,划破沉寂的空气,每每令人心头骤然一紧。待到暮色四合、倦鸟归林之时,镖队终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野地停下脚步,准备扎营休整。众人合力,迅速搭起了几座简易的帐篷,又点燃了数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勉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映亮了每一张写满疲惫与警惕的脸庞。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啃着冷硬的干粮,就着滚烫的肉汤,僵硬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一些老镖师低声交谈起来,分享着过往走镖时遇到的奇闻异事或险情,试图缓解紧张情绪。井生则默默地在人群中穿梭,动作利落地为众人添加热汤。

  总镖头赵威远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酒囊,踱步到萧玦身边,席地坐下,将酒囊递了过去:“萧先生,山野夜寒,喝口烈酒驱驱寒气?”篝火的暖意似乎并未能融化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阴霾。萧玦微微欠身,礼貌而坚定地婉拒:“多谢总镖头美意,只是在下素来不善此道。”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整个营地,尤其在井生忙碌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赵威远也不勉强,仰头自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滚入喉中,他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带着沉沉的无奈:“唉,这世道……跑镖这碗饭,是越来越难吃了。官府指望不上,各地的绿林道反而越发猖獗……尤其是前面必经的这黑风坳……”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听说盘踞在那里的那伙强人,来路很不简单,背后怕是……有‘那种’人物在撑腰。”他用手指隐晦地向上指了指,意指官面上或有特殊背景的势力,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

  萧玦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顺着话头附和道:“总镖头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必对此自有应对的万全之策。”他一边说,一边细致地观察着赵威远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暗自揣度着这趟镖途中可能潜藏的变数与凶险。赵威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应对?谈何容易!无非是多备些弓弩箭矢,多招募些敢拼命的兄弟,硬着头皮闯过去罢了。只盼对方能看在咱们威远镖局这块老招牌的面子上,再掂量掂量这趟‘硬茬子’的分量,能手下留情,按规矩收些买路钱放咱们一条生路就谢天谢地了。”他口中的“硬茬子”,显然是指镖车上那些被油布严密遮盖、分量极重、且来头恐怕不小的货物,或者其背后雇主的深厚背景。他的语气里,终究还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侥幸。

  正说话间,井生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过来,脚步轻捷无声。赵威远目光落在井生身上,对萧玦笑了笑,赞许道:“萧先生,你这侄儿确实不错,人勤快,话不多,肯下力气,筋骨也结实。是块走镖的好材料啊,可惜……”他抬手在井生宽厚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后者只是微微低着头,闷声应了一下。萧玦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接话,心中那份对周遭异常的警惕却愈发强烈——营地附近的山林,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这一夜,营地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级别。赵威远安排了双倍的人手轮流守夜,值夜的镖师们紧握刀柄,箭矢搭在弦上,在帐篷与篝火之间来回巡弋,不敢有丝毫松懈。篝火燃烧着,发出噼啪的爆响,跳动的火焰将巡逻镖师们紧张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地上,扭曲晃动。萧玦和井生自然也不敢深睡,两人轮流闭目养神,互相倚靠着坐在一处帐篷的背风角落里。后半夜,轮到井生守夜时,他盘膝坐在篝火旁,看似在低头打盹,实则眼睑微垂,体内一股微弱的灵力正沿着水镜心法悄然流转。这股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敏锐地监控着营地周围山林间每一丝风吹草动的细微变化。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他强大的感知力骤然捕捉到——营地外围那片浓稠如墨的黑暗里,传来了极其轻微、绝非野兽所能发出的窸窣声!而且声音来源不止一处!分明是有人正借着夜色和灌木的掩护,如同夜行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营地边缘潜行靠近!

  井生心中猛地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强压下立刻示警的冲动,只是不动声色地用脚尖轻轻碰醒了身旁假寐的萧玦,同时迅速打了一个隐蔽而清晰的手势,指向声音来源的方位。萧玦瞬间领会,眼神锐利如刀,同样以眼神示意井生保持镇定,切勿打草惊蛇。两人屏住呼吸,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利刃,死死盯住那片传来异响的幽深灌木丛。那些潜藏的身影在营地外围逡巡了片刻,动作轻盈而老练,显然是在仔细探查镖队守夜人员的分布、换岗规律以及营地防御的薄弱环节。偶尔,夜风会送来一丝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呼吸声。然而,他们并未立刻发动袭击,只是如同耐心的猎手般潜伏观察。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些身影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迅速退去,只留下愈发凄厉的夜风在空旷的山野间呜咽呼啸。

  “是探路的土匪哨子。”萧玦的声音压得极低,细微得如同蚊蚋振翅,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看来黑风坳已经不远了,他们这是提前来‘踩盘子’,摸咱们的底细。”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了那柄贴身藏匿的冰冷短匕,篝火残余的微弱光芒在他眼中跳跃,反射出冰冷的、犹如实质的寒光。真正的生死考验,已然迫在眉睫。整个营地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凝固得令人窒息。虽然大部分镖师和伙计们对刚才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尚不知情,但一种源自本能的不安和沉重压力,却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浸透了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