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湖路远马蹄疾-《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透骨钉的寒意在鼻尖萦绕时,沈醉突然笑了。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嘲弄的冷笑,是近乎癫狂的大笑,笑声撞在官道两侧的山壁上,惊得林子里的飞鸟扑棱棱起了一片,倒像是天幕被捅了个窟窿。

  “苏凝霜……”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将那枚渗黑汁的芝麻饼捏得粉碎。饼屑混着黑汁从指缝漏下,落在“踏雪”的鬃毛上,那匹通灵的黑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地面,显露出不安的躁动。

  为首的天机阁黑衣人往前踏了一步,腰间的“开阳”令牌在晨光下泛着青幽的光:“沈公子,何必挣扎?苏姑娘说了,只要你交出木盒,她便……”

  “她便怎样?”沈醉骤然收了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让你们这群走狗把我挫骨扬灰,再拿着‘天衍图’去邀功?”他翻身下马,右手按在剑囊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想要木盒,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冥顽不灵。”黑衣人冷哼一声,抬手一挥,“拿下!”

  另两道黑影立刻如鬼魅般扑上,手中的软剑在晨雾里划出两道银弧,直刺沈醉的咽喉。沈醉不闪不避,左手猛地拍向马鞍,借力向后掠出丈许,同时右手抽出“碎星”剑,剑光如匹练般暴涨,硬生生将两柄软剑格开。

  “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沈醉借着反震之力旋身,剑尖斜挑,直取左侧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显然没料到他的剑如此之快,仓促间回剑格挡,却被沈醉手腕一翻,剑脊重重砸在他的脉门上,软剑“当啷”落地。

  右侧的黑衣人趁机攻来,软剑如灵蛇般缠向沈醉的腰侧。沈醉足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陀螺般旋转,“碎星”剑舞成一团银花,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就在这时,为首的“开阳”突然动了,他手里没拿刀,只是屈指一弹,三枚透骨钉带着尖啸射向沈醉的后心。

  沈醉听得风声,却已来不及回身。他猛地矮身,同时将左侧那名黑衣人拽到身前。三枚透骨钉尽数钉在那人的背上,惨叫声刚起便戛然而止,鲜血顺着钉眼汩汩涌出,很快浸透了黑衣。

  “你!”右侧的黑衣人目眦欲裂,攻势愈发凌厉。

  沈醉却像是没看见,只是盯着“开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天机阁的规矩,为了任务,连同伴都能牺牲?倒是和影阁一路货色。”

  “开阳”的面具下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更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个铜哨,放在唇边吹响。哨音尖锐刺耳,像是某种信号。

  沈醉心头一凛。这哨音他听过,是天机阁召集人手的暗号。他不再恋战,“碎星”剑猛地劈出一道剑气,逼退身前的黑衣人,同时翻身上马:“踏雪,走!”

  黑马早已按捺不住,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被甩在脑后,沈醉回头望去,只见官道尽头又涌出十数道黑影,为首的“开阳”正指着他的方向,似乎在下达追击的命令。

  “看来,苏凝霜为了留住我,倒是下了血本。”沈醉摸了摸贴身处的玉佩,指尖传来的凉意竟带着点讽刺。他原以为那三年的相伴,多少能换来几分真心,却没料到,到头来还是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踏雪”的速度极快,官道两旁的树木连成一片模糊的绿影。沈醉将内力注入缰绳,黑马会意,拐进了一条岔路。这条路更窄,也更崎岖,是他前几日探查好的退路,据说能直通雁门关外的戈壁,避开官道上的盘查。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皮肤发烫。沈醉勒住马,在一处山泉边停下,打算让“踏雪”饮水休息。他刚卸下剑囊,突然瞥见泉水中映出的倒影——他的左肩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显然是刚才被透骨钉擦伤的,只是当时肾上腺素飙升,竟没察觉疼痛。

  他撕下衣角,蘸着泉水擦拭伤口,血珠混着清水滴落在石头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红梅。就在这时,“踏雪”突然竖起耳朵,对着密林深处刨起蹄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沈醉立刻警觉起来,重新握住“碎星”剑。这密林里常有猛兽出没,但“踏雪”久经沙场,寻常豺狼绝吓不倒它,除非……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从林子里传来,不是人的脚步,倒像是某种蹄类动物,轻快而急促。沈醉屏住呼吸,只见密林的阴影里钻出个小小的身影,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崽,尾巴尖却带着点赤红,像是被血染过。

  狐崽显然受了伤,后腿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一瘸一拐地往泉水边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沈醉皱了皱眉,正想转身离开——江湖人,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可那狐崽却像是认准了他,拖着伤腿蹭到他脚边,用脑袋轻轻拱着他的靴筒,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狐崽吓得浑身一颤,竟钻进了沈醉的袍摆下,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沈醉抬头望去,只见密林深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额头上的“王”字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脚边的狐崽,嘴角淌着涎水。

  他低骂一声,看来这闲事,想不管都不行了。

  “碎星”剑再次出鞘,剑光在阳光下流转,映得沈醉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他看着那猛虎,突然想起苏凝霜曾说过,关外的牧民相信,白狐带红尾,是祥瑞之兆,能避灾祸。

  “避灾祸?”他嗤笑一声,“我看是招祸还差不多。”

  猛虎显然没把这个人类放在眼里,低吼一声便扑了上来,腥风扑面。沈醉侧身避开,同时一剑刺向虎腹。可这猛虎的皮毛竟坚硬如铁,剑尖刺上去只留下个白印。

  “有点意思。”沈醉挑眉,看来这不是普通的野兽,倒像是被人用秘法喂养过的异兽。

  猛虎一击未中,愈发暴躁,转身又是一爪拍来。沈醉足尖点地,身形向后飘出数尺,恰好落在一块巨石上。他看着那猛虎,突然注意到它的左耳缺了一块,伤口边缘泛着黑气,显然是中了毒。

  “原来是只被人控制的傀儡。”沈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天机阁的人,不止会用毒饼子。”

  他正想再试一剑,却见那猛虎突然停下动作,脑袋痛苦地摇晃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在抵抗某种力量。而躲在他袍摆下的狐崽,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红光。

  紧接着,沈醉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咔嚓”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猛虎的身体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皮肤下青筋暴起,很快便倒地抽搐,不再动弹。

  沈醉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疑惑,那狐崽突然从他袍摆下钻出来,跑到猛虎的尸体旁,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

  就在这时,狐崽的身体突然泛起白光,光芒散去后,原地竟出现了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形状与苏凝霜给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玉质更通透,里面仿佛有流光转动。

  沈醉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撒手。紧接着,一股陌生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关于“天衍图”的碎片,画面里有座雪山,山巅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古字:“归墟境”。

  信息消失的瞬间,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沈醉抬头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扬起漫天烟尘,为首的那匹马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本该留在桥头的苏凝霜。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嘴角甚至带着抹诡异的笑,腰间挂着的,赫然是块天机阁的“玉衡”令牌。

  而她身后跟着的,是数十名天机阁的黑衣人,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