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医者少女救病患-《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沈醉踏碎最后一片枯叶时,夕阳正把青石板路染成凝固的血河。

  这座名为“落霞镇”的地方静得诡异,檐角悬着的灯笼歪歪扭扭,像吊死鬼吐出的舌头。风卷着纸钱碎屑擦过他靴底,远处药铺飘来的苦涩气息里,藏着若有似无的血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茶馆掌柜从门板后探出头,蜡黄的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沈醉瞥了眼柜台后蒙着白布的长凳,指尖叩了叩腰间佩剑:“我找活人。”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滚了滚:“活人?怕是难找得很……”

  话音未落,西巷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子压抑的啜泣。沈醉足尖一点,青衫掠过高高的门槛,落在爬满蛛网的巷口时,正撞见个穿粗布襦裙的少女蹲在地上,药罐的碎片里还沾着黑褐色的药渣。

  “又碎了?”少女仰头时,沈醉才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像是熬了十几个通宵。她怀里抱着的麻布包渗出血迹,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张大叔他……”少女咬着下唇,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刚喂进去的药全吐了,嘴唇开始发紫……”

  沈醉弯腰拾起一块药渣,指尖碾开的瞬间,瞳孔微缩。药味里混着极淡的腐草气,绝非寻常药材该有的气息。他抬眼望向少女身后的小院,木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条毒蛇在黑暗里吐信。

  “你是大夫?”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巷口的青石。

  “我爹是,”少女抹了把脸,露出被药汁染黄的手腕,“他上上个月染了病,走了。”她把怀里的人往背上挪了挪,单薄的肩膀被压得微微颤抖,“我叫苏清辞,客官要是想找住处,镇东头的破庙还能落脚,别靠近北街,那里……”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已经开始烧人了。”

  沈醉跟着她走进小院时,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秽气呛住。十几间破土房里挤满了病患,有的人浑身长满黑疹,有的人咳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最角落里一个孩子蜷缩着,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这病是上个月开始的,”苏清辞一边给昏迷的老汉换额头上的湿布,一边低声说,“起初只是拉痢疾,后来开始发烧,镇上的药铺半个月就被抢空了。”她拿起陶碗舀了瓢水缸里的水,“现在连井水都开始发腥,我怀疑……”

  “不是怀疑。”沈醉打断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勺水。月光透过破窗照在水面,能看见细微的油花在晃动,像一层凝固的尸油。“这水里有东西。”

  苏清辞的脸唰地白了:“什么东西?”

  “断魂草的汁液,”沈醉将水倒掉,铁勺碰到缸壁发出冷硬的响,“晒干后磨成粉,无色无味,但混在水里,三日发病,七日毙命,死状和你爹一样?”

  少女手里的布巾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知道我爹……”

  “我见过这种毒。”沈醉转身时,瞥见她药箱里露出半张泛黄的药方,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显然是反复誊写过的。“你加了紫苏和防风中和毒性?”

  “只能拖延,”苏清辞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倔强,“我试过三十多种药方,只有这个能让他们多撑两天。”她突然抓住沈醉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客官看着不像普通人,你是不是认识能治这病的大夫?或者……有办法找到更多的药?”

  沈醉看着她眼底的光,像暴雨里不肯熄灭的烛火。他想起三年前在断魂谷,那些被毒箭射中的弟兄也是这样,从最初的腹痛到最后的七窍流血,不过短短五日。当时若不是找到了解药的配方,整个先锋队都要埋在那片瘴气里。

  “解药需要三种东西,”沈醉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西岭的冰莲,南沼的血藤,还有……”他顿了顿,“活人坟里的还魂草。”

  苏清辞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西岭离这里三百里,南沼更是在千里之外,我……”

  “我去。”沈醉打断她,指尖在腰间的玉佩上轻轻一按,那枚墨玉突然发出微弱的青光。“给我一匹快马,三日之内,我带药回来。”

  “可是你的安危……”苏清辞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天被乱民打死的游医,那些人已经被恐惧逼疯了。

  沈醉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口。经过最角落那个青灰色皮肤的孩子时,他停了停,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放在桌上。“每隔六个时辰喂一粒,能吊着他的命。”

  苏清辞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人的青衫下摆沾着几片不属于落霞镇的枯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她拿起那三粒药丸,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药味钻进鼻腔——这绝非寻常江湖人能有的东西。

  夜幕降临时,沈醉已经在西岭的山路上了。月光透过松针洒在他身上,像披了层碎银。快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马蹄踏碎夜露的声音里,突然掺进了别的动静。

  是铁链拖地的声响。

  沈醉勒住缰绳,马发出不安的嘶鸣。前方的岔路口立着个黑影,手里拖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链环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

  “这位公子,深夜赶路,就不怕遇到山鬼吗?”黑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让人头皮发麻。

  沈醉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佩剑。剑身映着月光,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那是剑穗上的玛瑙在发光,这是他师门特制的法器,遇到邪祟会有异动。

  黑影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铁链猛地甩向沈醉的面门。就在剑锋即将撞上铁链的瞬间,沈醉突然瞥见对方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阎”字。

  是阎党!

  剑锋转向的刹那,铁链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腕。黑影猛地用力,沈醉借着这股力道翻身跃起,足尖在铁链上一点,青衫如鹘鸟般扑向对方。就在两人即将交手的瞬间,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沈醉落在地上时,发现对方的后心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的雕翎在夜风中轻轻颤动。

  他抬头望向山顶,那里的云层里,隐约有个穿玄色劲装的人影一闪而过。

  而就在此时,落霞镇的小院里,苏清辞正给一个病患喂药,突然发现对方的指甲开始变黑,比往常快了数倍。她猛地打翻药碗,冲到水缸边舀起一勺水,月光下,水面的油花已经变成了浓稠的黑色,像活物般在碗里蠕动。

  有人在井里加了料。

  苏清辞转身想去通知其他人,却发现小院的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把这丫头抓起来!她就是下毒的妖女!”

  她背靠着土墙,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突然想起沈醉临走时的眼神。那个冷得像冰的人,在说“我去”的时候,眼底似乎藏着一点别的东西,像极了她爹临终前望着药箱的神情。

  而此刻的西岭山腰,沈醉正检查着阎党成员的尸体,突然发现对方怀里藏着的布包。打开的瞬间,他瞳孔骤缩——里面是数十包断魂草粉末,每一包的分量,都足够毒死半个镇子的人。

  更可怕的是,布包的角落里,绣着个小小的“苏”字。

  沈醉猛地回头望向落霞镇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已经被冲天的火光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