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听闻仙门藏秘宝-《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地盖下来,将官道旁的客栈罩得有些模糊。沈醉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冷硬的铜钱,铜钱边缘被磨得光滑,映出他眼底几分说不清的沉郁。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谁在暗处磨牙。

  “客官,您的酱牛肉。”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沈醉腰间那柄没有剑鞘的铁剑上瞟。那剑黑沉沉的,看着就不像凡物,偏生握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这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俊朗却带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仿佛周遭的烟火气都沾不上他的衣角。

  沈醉“嗯”了一声,没抬头。店小二识趣地放下盘子,又给桌上的空酒杯添满了劣质的烧酒,这才弓着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帘掀起一角,往里面飞快地瞥了一眼。

  客栈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几桌。靠门口的桌上,两个挑夫打扮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嗓门大得能震落房梁上的灰尘。

  “……你是没瞧见,那仙门山最近可邪乎了!”左边的汉子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我三舅姥爷家的二小子,前几日去山脚下采蘑菇,愣是被一道光给弹了回来,摔得鼻青脸肿,说那光墙跟琉璃似的,摸不着边儿!”

  右边的汉子嗤笑一声,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扒拉着:“你就吹吧,仙门山多少年没出过动静了?当年那些仙人早就飞升的飞升,隐世的隐世,哪还轮得到咱们这些凡人窥探?”

  “谁吹了!”左边的汉子急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止我那亲戚,好多人都瞧见了!说山里头夜夜有红光冲天,跟烧起来似的,还有人听见龙吟呢!依我看啊,八成是藏了什么宝贝要出世了!”

  “宝贝?”右边的汉子显然不信,“真有宝贝,轮得到你我知道?早被那些修仙的抢光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沈醉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个穿着灰袍的老道,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笑眯眯地看着那两个汉子。

  “道长也听说了?”左边的汉子像是找到了知音,连忙给老道挪了挪凳子,“您给说道说道,那仙门山里到底藏着啥?”

  老道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慢悠悠地说:“仙门山,本名青云山,千年前乃是玄清派的山门所在。玄清派当年可是修仙界的翘楚,掌管道法精妙,更有镇派之宝‘破妄镜’,能照尽虚妄,辨明忠奸,据说还能破除天下一切邪阵……”

  “破妄镜?”沈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的沉郁被一丝锐利取代。他此次下山,为的正是奸臣秦桧布下的“锁龙阵”——那阵法以冤魂为引,以国运为祭,将皇城困得密不透风,朝中忠良被一一构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他寻遍典籍,只知此阵阴邪至极,寻常道法根本无法破解,却没料到,竟有这样一件宝物能克制它。

  “道长,您说的这破妄镜,真有那么神?”右边的汉子还是将信将疑。

  “呵呵,”老道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传说罢了。玄清派三百多年前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山门被结界封锁,这破妄镜也就成了江湖上的一段传说。只是近来异象频发,倒让人想起这桩旧事了。”

  “那结界……”沈醉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为何现在有人能靠近?”

  那两个汉子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沈醉,都愣了一下。老道却像是早有准备,转过头来,对着沈醉拱手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这地界?”

  沈醉没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结界为何松动?”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公子是修行之人?这结界啊,本就是玄清派为防外人侵扰所设,三百多年过去,灵力渐衰,自然就没那么严实了。只是山里头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准。”

  沈醉指尖的铜钱转得更快了。他想起临行前,师父枯坐在蒲团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半晌才道:“锁龙阵阴毒,非寻常手段可破,或许……仙门山有一线生机。”当时他只当是师父病急乱投医,毕竟仙门隐世多年,传说终究是传说。可如今听这老道一说,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

  “道长可知,玄清派为何会销声匿迹?”沈醉又问。

  老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具体的缘由,老道士也说不清。只听说当年出了内鬼,勾结了魔道,一场大战下来,玄清派死伤惨重,最后剩下的人便设下结界,从此与世隔绝。唉,盛极而衰,本就是常事。”

  沈醉没再说话,低头抿了口烧酒。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思绪。内鬼,魔道,大战……这些字眼让他想起了如今的朝堂。秦桧党羽遍布,构陷忠良,与当年的玄清派内鬼何其相似?若破妄镜真能破阵,那便是他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沈醉眉头微蹙,看向门口。只见门帘被猛地掀开,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腰间都佩着弯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店内。

  “都给我老实点!”为首的汉子嗓门粗哑,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我们是‘黑风堂’的,奉秦大人的命令,在此盘查可疑人员。谁要是敢耍花样,别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黑风堂”三个字一出,客栈里的人都变了脸色。谁不知道这黑风堂是秦桧的爪牙,专干些打家劫舍、滥杀无辜的勾当?那两个挑夫吓得缩起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道却依旧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酒,仿佛没听见一般。

  黑风堂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沈醉,为首的汉子几步走到他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子,看你面生得很,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沈醉抬眼,目光冷得像冰棱:“与你何干?”

  “嘿,还挺横!”汉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匕首“噌”地一声拔了出来,指着沈醉的鼻尖,“我看你就是个可疑分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醉没动,只是指尖的铜钱停了下来。他看着那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你的刀,不够快。”

  “找死!”汉子怒喝一声,匕首朝着沈醉的胸口刺了过去。速度极快,带着破空之声。

  周围的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那两个挑夫更是直接把头埋到了桌子底下。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相撞。众人睁眼一看,只见沈醉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的铜钱稳稳地夹在两指之间,而那汉子的匕首,正被铜钱死死抵住,再也进不了分毫。

  汉子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惊愕,他使劲往前推,可匕首却像是钉在了铁板上,纹丝不动。

  “你……”汉子又惊又怒。

  沈醉指尖微微用力,铜钱边缘闪过一丝寒光。只听“咔嚓”一声,那匕首的刀刃竟被铜钱生生削断了一截!

  汉子吓得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断刃。

  沈醉缓缓站起身,青衫在风中微微晃动,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滚。”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黑风堂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沈醉腰间那柄黑沉沉的铁剑,又看了看地上的断刃,终于还是怂了。为首的汉子咬了咬牙,撂下一句“你等着”,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客栈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个挑夫才敢抬起头,看向沈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老道放下酒杯,对着沈醉抚须笑道:“公子好身手。”

  沈醉没理会他的夸赞,目光落在窗外,黑风堂的人已经骑马远去,只留下扬起的尘土。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

  “道长,”沈醉转过头,“仙门山怎么走?”

  老道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深了:“公子要去仙门山?”

  “嗯。”

  “那山可不近,而且山路崎岖,还有妖兽出没,公子一个人去,怕是有些危险。”老道顿了顿,又道,“老道士恰巧也要往那边去,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沈醉打量着老道,这老道看似普通,可刚才黑风堂的人进来时,他神色不变,显然不是寻常人。而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去仙门山,未免太过巧合。

  “道长为何要去仙门山?”沈醉问道,语气里带着警惕。

  老道哈哈一笑:“老道士云游四方,听闻仙门山有异象,想去凑个热闹罢了。公子若是信不过我,那便各自上路便是。”

  沈醉沉默片刻。他确实需要一个熟悉路况的人,而且,这老道若真有恶意,刚才在黑风堂的人面前,大可不必提醒他。

  “好。”沈醉点头,“明日一早动身。”

  老道笑着应了。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人都已睡去,只有沈醉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坐在桌前,擦拭着那柄铁剑,剑身漆黑,却隐隐有流光转动。这剑名为“碎影”,是师父留给她的,伴随他走过了无数生死关头。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沈醉眼神一凛,碎影剑瞬间出鞘,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

  “谁?”

  窗外没有人影,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沈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头看去,只见窗台下的阴影里,躺着一只黑色的信鸽,已经没了气息,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沈醉皱了皱眉,弯腰捡起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卷着的纸条。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用朱砂写就,字迹扭曲,透着一股诡异:

  “破妄镜已醒,血祭方能得。”

  沈醉瞳孔微缩。血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仙门山里,除了破妄镜,还有别的东西?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黑暗,仙门山的方向,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红光,比刚才那两个挑夫说的,似乎更亮了些。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是那老道的声音。沈醉握紧了手中的纸条,眼底的冷意更甚。这老道,到底是谁?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转身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影子。

  沈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知道,这趟仙门山之行,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夜色越来越浓,客栈外的风似乎也更大了,呜呜地像是有人在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醉即将入睡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客栈后院传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的房间。

  那脚步声很轻,像是猫爪踩在棉花上,若非沈醉内力深厚,根本察觉不到。他猛地睁开眼,握住了枕边的碎影剑。

  房门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直刺沈醉的床榻!

  沈醉身子一翻,避开了短刀,碎影剑带着破空之声,朝着黑影砍去。黑影反应极快,猛地后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你?”沈醉看着眼前的黑影,瞳孔骤然收缩。

  那黑影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那个灰袍老道!此刻他脸上哪还有半分笑眯眯的模样,眼神阴鸷,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沈公子,没想到吧?”老道的声音不再沙哑,变得尖利刺耳,“破妄镜,不是你能染指的。”

  沈醉握着剑,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老道桀桀怪笑起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死在这里。”他说着,手腕一翻,短刀上突然冒出幽绿色的火焰,“这‘化骨火’,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好享受吧!”

  幽绿的火焰在昏暗的房间里跳动,映出老道狰狞的面孔。沈醉眼神一凝,碎影剑上黑气暴涨,迎着火焰斩了过去。

  就在两人即将交手的瞬间,客栈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血色。

  老道脸色剧变,抬头望向窗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怎么会……这么快?”他喃喃自语,像是忘了眼前的沈醉。

  沈醉也看向窗外,那道红光中蕴含着一股极其强大而诡异的力量,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老道突然咬了咬牙,看了沈醉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却没再动手,而是身形一晃,破窗而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醉没有去追。他站在窗前,望着那道血色红光,眉头紧锁。

  这红光,与破妄镜有关吗?那老道,又是谁的人?

  更让他在意的是,刚才老道眼中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身怀诡异功法的人如此害怕?

  夜风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吹来,沈醉握紧了碎影剑。他知道,平静已经被打破,而他的仙门山之行,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踏入了未知的迷雾之中。

  而在那血色红光的源头,仙门山深处,一座尘封了三百年的宫殿里,一面布满裂纹的古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镜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者跪在镜前,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念叨着:“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宫殿的大门“轰隆”一声被撞开,一群穿着黑色盔甲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诡异的花纹,在红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找到破妄镜了吗?”面具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老者浑身一颤,抬头看着他,眼神绝望:“它……它醒了……”

  面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笑声里充满了疯狂:“醒了才好,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团漆黑的雾气,“把它带回去,献给大人,我们就能得到永生了!”

  漆黑的雾气朝着古镜飘去,古镜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雾气挡在了外面。镜中的人脸啸叫得更加凄厉,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宫殿外,血色的红光越来越亮,仿佛要将整个仙门山都吞噬……

  沈醉站在客栈窗前,望着那片红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必须尽快赶到仙门山,否则,一切都晚了。而那个逃走的老道,还有那些黑风堂的人,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正等着他一步步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