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月下疗伤运气功-《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沈醉靠在老槐树的虬根上,喉间腥甜翻涌,抬手拭去唇角血迹时,指腹触到一片冰凉。方才与天机阁那伙人的缠斗耗损了他七成功力,更糟的是对方掌风中淬的“锁脉散”已侵入经络,此刻丹田内的真气正像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

  月上中天,清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叶筛下来,在他衣襟上洇出斑驳的银斑。沈醉解开衣襟,露出左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锁脉散已顺着血液往心口爬,这毒霸道得很,三个时辰内若不能逼出,便是神仙难救。

  “倒是看得起我。”他低笑一声,笑声牵动伤口,疼得眉峰拧成了疙瘩。指尖在伤口边缘按了按,触感僵硬如铁,这是真气被毒素凝滞的征兆。他盘腿坐直,双掌交叠于丹田,默念《玄阴诀》的心法口诀,试图引导真气冲开淤塞的经脉。

  起初还算顺畅,丝丝缕缕的寒气从指尖溢出,在周身形成层薄霜。可当真气行至膻中穴时,突然像撞上了堵无形的墙,“嗡”的一声反弹回来,在体内横冲直撞。沈醉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呕在身前的草地上,血珠落地时竟冒着白烟,将青草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锁脉散混了‘离火砂’?”他抹掉嘴角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离火砂是南疆异术,能让毒素与真气相激,越是运功疗伤,死得越快。天机阁为了取他性命,倒是舍得下本钱。

  月光渐渐移到树梢,沈醉额上冷汗涔涔,湿透的衣襟贴在背上,冷得像冰。他不敢再强行运气,只能改用《玄阴诀》中的“龟息法”,让真气在丹田内缓缓流转,如同冬眠的蛇,尽量不去触碰那些被毒素侵蚀的经络。

  树影婆娑间,他忽然听见草叶摩擦的轻响。不是风动,是有人踩着枯枝过来了,脚步很轻,落地时几乎没声息,显然是个练家子。沈醉悄然握紧藏在靴筒里的短刃,眼皮微抬,借着月光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

  来人身着粗布衣裙,背着个半满的药篓,手里提着盏竹骨灯笼,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眉眼清秀,只是脸色比月色还白,嘴唇却红得像淬了血。她看见沈醉时显然吓了一跳,灯笼猛地一晃,烛火差点灭了。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点颤,却刻意压低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沈醉没答话,只是盯着她药篓里露出来的几株草药——有“凝血草”,有“破气藤”,都是疗伤的良药,最妙的是那株缠着红绳的“月心草”,专治真气逆行,寻常医家根本不识得。他指尖微动,短刃又藏回了靴筒:“路过的旅人,不慎伤了身。”

  少女往前挪了两步,灯笼照在他渗血的衣襟上,瞳孔骤然收缩:“锁脉散?你中了天机阁的毒?”

  沈醉挑眉。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认得锁脉散?他刚要开口,少女已放下药篓,蹲在他面前,从腰间解下个布包,打开来是排银针,针尾镶着细碎的银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别动。”她的声音突然稳了,先前的怯懦一扫而空,指尖捏起根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我爹是‘活死人’谷的弟子,这毒我见过。”

  沈醉盯着她捏针的手,那双手纤细得像嫩柳,指尖却稳得惊人,落针时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倒像是在弹奏什么乐器。他忽然想起惊蛰曾说过,活死人谷的针法传自上古,能通阴阳,活死人,肉白骨,只是谷中弟子从不涉足江湖,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感觉丹田内的灼痛似乎轻了些。

  “苏清辞。”少女头也不抬,银针已刺入他肩井穴,手法又快又准,“我采药迷路了。”

  她说话时,药篓里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有活物在动。沈醉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金红,像是某种蛇类的鳞片。苏清辞察觉到他的目光,慌忙将药篓往身后挪了挪:“是……是我养的小蛇,用来防身的。”

  沈醉没再追问。江湖儿女,谁还没点秘密。他闭上眼,专心感受体内的变化。苏清辞的银针像是带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那些被毒素凝滞的真气竟开始松动,像冰封的河面裂开了道缝。

  “运气。”苏清辞突然道,又一根银针刺入他曲池穴。

  沈醉依言而行,这次真气没再反弹,而是顺着银针引导的方向,一点点冲刷着淤塞的经络。锁脉散的毒性在真气与银针的双重作用下,渐渐被逼到伤口处,泛黑的皮肉渗出些腥臭的黑血,滴在草地上,竟让周围的虫鸣都歇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辞猛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沈醉只觉胸口一阵舒畅,丹田内的真气重新变得温顺,像归巢的鸟。他睁开眼,看见苏清辞正用块干净的布条擦拭银针,额上也沾了层薄汗,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多谢姑娘。”沈醉起身拱手,虽还有些虚浮,却已无大碍。

  苏清辞摇摇头,将银针收进布包:“锁脉散虽解了,但离火砂的余毒还在,需用‘冰魄花’做药引才能除根。这附近的山崖上应该有,只是……”她抬头看了眼西边的山峦,那里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巨兽。

  沈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勾起抹冷笑:“有野兽?”

  “是‘墨麟豹’。”苏清辞声音发紧,“那畜生昼伏夜出,最喜食活人,前几日还叼走了山脚下的猎户。”

  沈醉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刃身冰凉。他不怕野兽,怕的是这荒山里藏着的人。天机阁的追兵说不定就在附近,若是被他们撞见苏清辞,这丫头怕是要遭殃。

  “姑娘还是早些下山为好。”他道,“此地不宜久留。”

  苏清辞却没动,只是盯着他左肋的伤口:“你的伤还没包扎。”她说着从药篓里拿出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又用布条仔细缠好,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什么易碎的物件。

  沈醉低头看着她发顶的碎发,月光下泛着层柔和的光晕。这丫头胆子倒是大,明知他来历不明,还敢出手相救,倒是不像活死人谷那般讳莫如深的性子。

  就在这时,药篓里的金红小蛇突然探出头,吐着信子对着西边的山林嘶嘶作响。苏清辞脸色一变:“它……它说有东西过来了。”

  沈醉瞬间绷紧了神经,侧耳细听。夜风里除了虫鸣,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某种巨兽在挪动,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腥臊味顺着风飘过来,浓得让人作呕。

  “是墨麟豹。”苏清辞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要去抓药篓里的小蛇。

  沈醉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待在我身后。”他抽出短刃,刃身映着月色,泛着凛冽的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树影里晃出个庞大的身影,足有半人高,皮毛漆黑如墨,眼瞳是诡异的绿色,獠牙闪着寒光,正是苏清辞说的墨麟豹。

  墨麟豹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发出声震耳的咆哮,前爪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爪痕,作势就要扑上来。

  沈醉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刚要迎上去,却见苏清辞突然从药篓里抓出把粉末,朝着墨麟豹撒了过去。那粉末在空中炸开,散发出奇异的香气,墨麟豹闻到气味,动作猛地一顿,绿色的眼瞳里竟露出几分迷茫。

  “这是‘醉兽散’。”苏清辞低声道,“能让它昏沉片刻。”

  沈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丫头倒是准备周全。他趁机欺身而上,短刃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墨麟豹的左眼。可就在刃尖即将触到兽瞳时,墨麟豹突然发出声暴怒的嘶吼,竟挣脱了醉兽散的效力,巨爪横扫过来,带着股腥风。

  沈醉暗道不好,侧身避开时,后腰还是被爪尖扫到,顿时皮开肉绽。他借着惯性旋身,短刃反手刺入墨麟豹的脖颈,刀刃没入三寸,黑血喷涌而出。

  墨麟豹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沈醉拄着短刃喘息,后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苏清辞跑过来,看见他渗血的衣摆,眼圈一下子红了:“都怪我,醉兽散对成年墨麟豹没用……”

  沈醉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那墨麟豹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多了串脚印,不是兽爪印,是人鞋印,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留下的。而脚印延伸的方向,正是西边的山崖——那里,正是苏清辞说的冰魄花生长之地。

  有人一直在暗处看着。

  沈醉握紧短刃,抬头看向山崖的方向,月光下,隐约有个黑影站在崖边,像尊沉默的石像,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而那黑影的腰间,似乎挂着块令牌,在月色下闪着幽光,与天机阁的令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