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石上刻着古老文-《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沈醉踩着晨露走进这片山谷时,鞋尖碾过的不是寻常草叶,而是半片干枯的蛇蜕。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极了他昨夜在古庙密道里见过的血字——那些扭曲的笔画蜿蜒如蛇,此刻正隔着时空,在他视网膜上缓缓蠕动。

  他来这里,是因为卷宗册里夹着的那张羊皮纸。纸上用朱砂画着简易的地图,终点处标着个古怪的符号,像只睁着独眼的狼。而引路的,是昨夜从蒙面人腰间扯下的半块令牌,青铜质地,断裂处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背面刻着的星图恰好与羊皮纸边缘的纹路重合。

  “北斗第七星,摇光。”沈醉摩挲着令牌上的刻痕,喉间溢出一声嗤笑,“天机阁的人倒是会藏,把密道出口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有什么东西坠落,带着腥甜的风擦过他的耳畔。沈醉侧身避开,只见一条青鳞蛇砸在地上,七寸处插着支羽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他抬头看向树冠,枝叶间闪过一抹灰影,快得像道闪电。

  “出来。”沈醉的指尖扣紧了腰间的短刃,“躲在树上偷看,是天机阁的规矩,还是影阁的癖好?”

  灰影顿了顿,缓缓从枝叶间落下。那是个少年,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手里握着把比他还高的长弓,眉眼间沾着些泥污,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我不是天机阁的,也不是影阁的。”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找一个拿着半块摇光令牌的人。”少年的目光落在沈醉的腰间,“我师父说,拿着这令牌的人,能解开石上的字。”

  沈醉挑眉。这少年出现得太巧,巧得像有人刻意安排。但他眼下更在意的是羊皮纸指向的终点,便懒得深究:“石在哪里?”

  少年转身往山谷深处走去,脚步轻快得像只山鹿。“跟我来。”他说,“那石头在瀑布后面,十年前被雷劈过一次,上面的字就显出来了。”

  沈醉跟上他的脚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混着潮湿的水汽。这山谷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少年腰间铜铃偶尔发出的轻响。那铃声很特别,不是清脆的叮当作响,而是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兽类的低吼。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轰鸣的水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白练似的瀑布从崖壁上倾泻而下,水雾弥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而瀑布后面的崖壁上,果然嵌着块丈高的黑石,石面平整如镜,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沈醉在惊蛰遗物的竹简上见过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就是这里。”少年指着黑石,“我师父研究了三年,只认出三个字,‘生’、‘死’、‘离’。”

  沈醉走近黑石,指尖抚过那些古老的刻痕。石头很凉,带着水的湿意,刻痕深处积着些青苔,用指甲刮开,能看见下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不是普通的石头。”他沉声道,“是陨铁。”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陨铁?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算是吧。”沈醉的指尖在符号上滑动,那些笔画扭曲缠绕,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透着某种规律。他想起惊蛰教过的星象术,试着将符号与北斗七星的方位对应,指尖突然顿住——第三排最左侧的符号,竟与他怀中木盒内侧刻着的印记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瀑布的水流突然变急,水雾中隐约闪过一道黑影。沈醉猛地侧身,将少年护在身后,短刃出鞘的瞬间,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鸟从瀑布后飞了出来,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喙如弯钩,眼似血红琉璃。

  “是‘玄羽’!”少年低呼,声音里带着恐惧,“传说中守护这石头的神鸟!”

  玄羽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俯冲而下,利爪直扑沈醉的面门。沈醉足尖点地,带着少年后退数步,同时屈指弹出三枚银针,尽数钉在玄羽鸟的左翼上。鸟血溅落在黑石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古老的符号突然亮起红光,像烧红的烙铁,将玄羽鸟的影子映在石面上,竟与符号的纹路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沈醉恍然大悟,“这些不是字,是阵图。需要玄羽鸟的血才能激活。”

  玄羽鸟受了伤,变得更加狂暴,再次俯冲下来。沈醉这次没有躲闪,而是将腰间的摇光令牌掷向黑石。令牌撞上陨铁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红光中的符号突然开始移动,像活过来的蛇,最终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图的中心,是个从未见过的星位。

  “这是……”少年瞪大了眼睛。

  “是‘破军’。”沈醉的声音有些凝重,“北斗七星之外的隐星,传说主杀伐。”

  话音未落,玄羽鸟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左翼的羽毛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白骨森森的翅膀。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像片枯叶般坠落在地,化作一捧黑灰。

  而黑石上的星图,在玄羽鸟消失的瞬间,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直冲天际。沈醉抬头望去,只见红光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像场盛大的烟火。

  “师父说过,星图现世,会有大事发生。”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什么大事?”

  沈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黑石底部——那里原本被青苔覆盖的地方,此刻露出一行小字,是用简体字刻的,笔迹潦草,却异常眼熟:

  “沈醉亲启,速去忘忧谷,晚则悔矣。”

  这字迹,像极了惊蛰。

  可惊蛰明明已经死了。

  沈醉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攥得发白。他回头看向少年,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灰布衫变成了月白长袍,脸上的泥污褪去,露出张清俊的面容,腰间的铜铃也变成了玉佩,上面刻着“天机”二字。

  “你……”沈醉瞳孔骤缩。

  “忘了告诉你,”少年的声音变得温润如玉,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眼角露出两道深深的纹路,“我师父,就是惊蛰。”

  沈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少年突然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月白长袍瞬间染成殷红。“他们……还是找来了。”他看着沈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令牌……拿好……忘忧谷……”

  话没说完,少年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块玉佩落在地上,上面刻着的“天机”二字,正缓缓渗出黑血。

  而瀑布的轰鸣声中,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两步,沉稳而沉重,像踏在人心上。沈醉握紧了摇光令牌,抬头望向瀑布后方,那里的水雾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笑起来眼角有两道很深的纹路。

  是惊蛰。

  真正的惊蛰。

  他手里拿着另一半摇光令牌,断裂处与沈醉手中的恰好吻合。“你终于来了。”惊蛰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

  沈醉的指尖在短刃上碾过,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看来,死的那个,是你的替身。”

  惊蛰没有否认,只是将手中的令牌抛了过来:“合上书,你就知道一切了。”

  沈醉接住令牌,正准备将两块令牌拼在一起,却发现惊蛰的身后,缓缓走出了更多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灰布衫,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握着同样的长弓,腰间的铜铃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无数蛰伏的野兽,正等着狩猎的信号。

  而最前面的那个蒙面人,腰间除了铜铃,还挂着块令牌,玄铁质地,正面刻着两个字——

  “天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