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釜底抽薪-《楚国一统华夏》

  嵩山隘口的暮色如铁,唐狡的铁面具割裂最后一缕残阳。五百轻骑伏在阴影里,战马的鼻翼被浸了艾草汁的麻布缠得严丝合缝,只余下均匀的鼻息声,混着山风卷过枯草的沙沙响。他的手指叩了叩剑柄,青铜护手刻着的九头鸟纹路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楚庄王亲赐的「饮羽」剑,剑鞘里藏着半寸机关,可瞬间弹出三棱倒刺。

  将军,郑军巡仓士卒换岗了。伍封的狼毫在地图上点了点,石仓周围的岗哨标记被朱砂圈成死结,西角第三座仓房的通风口,离崖顶只有两丈三尺。唐狡顺着他的笔尖望去,七座石仓如七枚楔子钉进山腹,仓顶的通气孔像野兽的鼻孔,正往外溢出潮湿的谷香。他忽然想起孙叔敖递来焚天令时,掌心那枚硫磺火油罐的分量——罐身刻着巴蜀符文,据说当年武王伐纣时,曾用此火焚尽商军三十里连营。

  子时三刻,山月爬上东峰。唐狡解下腰间皮囊,倒出一把黑色粉末抹在面具边缘——这是用乌头草汁浸过的炭粉,能遮住人味。五名死士已在崖顶架好滑轮,麻绳绑着陶罐坠入通风口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陶罐撞击仓壁的闷响。剑刃劈向枯木的刹那,火星溅上他的护腕,引燃了袖口暗藏的磷粉,顿时腾起三团蓝色信号火。

  郑军巡卒的梆子声戛然而止。当他们举着火把冲向粮仓时,第一声爆响从西角仓房炸开——硫磺火油渗进粮堆,遇热后如活物般窜上横梁,青石砖缝里渗出的油脂被引燃,整座石仓像被剖开的火把,橘色火舌卷着黑色烟尘喷涌而出。唐狡在山梁上看见,巡卒们抱着水罐冲向火场,却见火焰遇水后爆得更高,青石板在高温下迸裂,碎成齑粉的粮食裹着火星倾泻而下,瞬间将三百郑军吞没在火雨里。

  新郑宫室内,郑悼公的玉盏砸在青铜鼎上,迸出的碎片划伤了手腕。战报上的朱砂字洇成血团:「嵩山石仓尽毁,存粮无余」。公子喜的朝服拖在泥水里,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晋军前锋遇山洪受阻,至少七日方能抵达...」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十六名楚国甲士撞开宫门,猩红披风扫过门槛上的饕餮纹——为首使者捧着的漆盒里,楚国香米堆成小山,米粒间插着熊旅的亲笔简书。

  寡人本欲与郑盟,共饮黄河水。使者掀开盒盖,米香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不想郑君竟与晋人暗通款曲,这江汉之米...本不该落在忘恩负义者手中。郑悼公盯着简书末尾的朱砂印,那是楚庄王的「蛮夷」私章,此刻却红得像嵩山火场的余烬。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楚国曾借粮十万石助郑国度过饥荒,仓房里至今还留着「楚粟」的刻痕。

  三日后,新郑城头的「郑」字旗被扯下时,旗杆断裂的脆响惊飞了檐角宿鸟。熊旅展开孙叔敖的密报,竹简上除了釜底抽薪四字,还画着中原地图上蜿蜒的粮道——郑国倒戈后,晋国南下的三条粮道已被楚军斥候焚毁两条,剩下的那条必经之路虎牢关,此刻正屯着唐狡的三千轻骑。帐外的风卷着军旗猎猎作响,他忽然看见军旗上的九头鸟图腾,正与焚天令上的灵蛇纹路渐渐重合。

  传孤令,熊旅将密报投入火盆,火苗瞬间吞噬了竹简边缘,命斗越椒率水师封锁济水,子重领军屯驻敖仓。他伸手按住腰间剑柄,指腹摩挲着剑鞘上新刻的「定中原」三字,中原的棋盘,该由楚国来摆了。帐外传来战马嘶鸣,远处嵩山的方向,仍有青烟袅袅升起,那是郑国最后的粮仓在诉说天命——当火焰烧尽旧时代的粮草,新的王朝,正从焦土中长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