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拜师-《天命之人?》

  三方地兵之力碰撞的余波,如同无形的潮水碾过南疆百郡。

  千里外,古家村旧址。

  老槐树下玩耍的稚童忽然噤声,怀中草编的蚂蚱无声碎裂。

  “地…地兵怒……”

  一位人帝修士嘶哑道。

  那不是恐惧,而是蝼望苍天崩裂时最原始的渺小。

  田间耕作的农人僵立如偶,犁耙从麻木的手中滑落。圈舍里的牲畜哀鸣着瘫软,屎尿横流。

  更远处,赌城内。

  坊市间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修士,无论人王还是人将,俱是道心剧震,气海翻腾!

  一名刚购得符箓的青年修士,手中黄纸无火自燃,灰烬沾满指尖。

  他怔怔望着天际那几道交错碰撞、每一次对击都让云层撕裂又重组的光痕,膝盖一软,竟当街呕吐起来。那

  “看不见……听不懂……”

  茶楼里,说书先生手中的醒木碎成齑粉。

  他徒劳地张着嘴,试图描述那超越感知极限的战斗。

  凡人只看到天空忽明忽暗,偶尔有沉闷的雷声滚过,震得心口发麻。

  但人仙或是地者境界的修士们“看”到的更多——

  那是大道规则被强行撕扯、扭曲、对撞的残响,仅仅是旁观的余波,就足以让修为稍弱者神魂崩裂!

  整个南疆,亿万生灵,无论人畜,无论仙凡,在这一刻都被迫俯首。

  他们听不懂那交锋中蕴含的“魔”“坚持”“净网”或“宇宙”之道,却能最直观地感受到——天,要塌了。

  战场中心。

  虚空被打成一片混沌的浆糊,地火水风四大基础元素在此地湮灭又重生。

  法则的碎片如同琉璃般四溅,每一片都蕴含着足以灭城的恐怖能量。

  夏永安周身触手已断七成,蠕动的血肉上覆盖着一层净网金线灼烧后的焦黑,但他眼中疯狂更甚,宇宙大道演化出无数微型黑洞,吞噬着一切靠近的能量。

  古真人新晋地兵之躯遍布裂痕,灰蒙色的坚持之光已黯淡,却依旧顽固地凝聚不散,每一次挥拳都带着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硬生生扛住了大部分净网杀招。

  而唐家三少,白袍已染尘,鬓角竟有几缕发丝无风自断,飘落间化为虚无。

  就是这刹那!

  夏永安的剩余触手猛地炸开,射向唐家三少。

  唐家三少闷哼一声。

  “滚!”

  唐家三少眼中厉色一闪。

  “仙道杀招·九转亡妻!”

  森子的九道虚影同时拍出一掌!

  古真人半个身子几乎瞬间化为齑粉!

  古真人的坚持道痕疯狂燃烧,如同最顽强的礁石,抵住了万千冲刷!

  蓦地——

  夏永安的杀招已至!

  那宇宙黑洞吞噬之力凝于一点,直刺唐家三少后心!

  轰——!!!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爆发开来,将三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光芒散尽。

  唐家三少被重创,底蕴全无。

  夏永安与古真人也是命悬一线。

  唐家三少忽然轻笑一声。

  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漠然。

  “很好。”

  “百年。”

  他看向古真人与夏永安,声音平静无波。

  “百年之后,净网重临。希望到时,你们还能让本尊……尽兴。”

  话音落,他周身时光长河虚影一闪,身形已淡去无踪,只留下那片支离破碎、法则仍在哀鸣的战场虚空。

  死寂。

  夏永安剧烈喘息着,破碎的触手艰难蠕动,试图汲取周围残存的能量修复己身。

  他看了一眼唐家三少消失的方向,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随即又被疯狂覆盖。

  “百年……百年……”

  他嘶哑地笑着,身形也开始缓缓变淡,准备离去。

  就在他目光扫过下方那片虚空时,动作猛地一顿。

  他看到了古真人。

  那位新晋的、以无比惨烈姿态硬撼唐家三少、最终将其逼退的魔尊,此刻并未在修复伤体,也未在感悟此战所得。

  他……

  他竟然凌空跪在那里。

  残破的、仅剩骨架和小半身躯的地兵之躯,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地、却又无比沉重地……跪伏下去。

  那姿态,绝非跪拜强者,更像是一种……忏悔?或者说,一种自我放逐般的祈求。

  夏永安顺着那个方向望去。

  神识穿越万里,古真人在看自己。

  自己也才不过十五岁,何德何能让这位魔道给自己下跪?

  夏永安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方才大战中伤了本源,出现了幻觉。

  一位地兵!

  一位刚刚与净网仙尊血战、并将其逼退的新晋地兵!

  一位存活了不知几千年的古老魔尊!

  此刻,拖着濒死残躯,向着自己…… 下跪?

  这比唐家三少败走更让他感到荒谬和……悚然。

  虚空之中,古真人残存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并非因为伤势,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的剧痛。

  他跪得极其认真,极其卑微。

  他望着自己。

  “我……”

  古真人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只有近在咫尺的夏永安能勉强捕捉到。

  “我想……”

  他的头颅更低下去,额骨几乎要触碰到冰冷虚无的虚空。

  “……成为一个真正的魔。”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砸碎星辰的重量。

  夏永安瞳孔骤缩。

  真正的魔?

  血洗上官家,炼化亿万元灵,凶名震慑南疆万载的血噬魔尊,此刻跪在一个少年面前,说自己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魔?

  荒谬!

  可笑!

  不可理喻!

  但夏永安笑不出来。

  他看着古真人那跪伏的、残破的、颤抖的古老身躯,看着他那双透过万里虚空、死死锁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疯狂,没有杀戮,没有力量带来的沉醉。

  只有一片……赤裸裸的、剥开了所有力量与岁月外壳的……

  贫穷。

  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千年的旅人,终于看到一抹绿洲的幻影,不惜跪下来乞求一滴甘泉。

  像一个在冻土中冰封了万载的魂魄,终于感受到一丝微温,宁愿粉碎自身也要去拥抱那一点虚幻的光。

  古真人,在求。

  乞求一个……成为“真正魔头”的资格。

  他在求自己收留他。

  夏永安沉默了。他周身蠕动的血肉缓缓平息,疯狂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超越杀戮与吞噬的情绪。

  那是困惑,是震动,或许还有一丝……同为魔道巨擘,却在此刻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行为的悚然。

  虚空死寂。

  只有古真人跪伏的残躯,在无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