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荣宠方至 风波又起-《春风词》

  她转过头,看着苏麻姑姑,那双保养得宜的眼角微微上挑,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似讥诮,又似了然:

  “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哀家近来礼佛,自觉心神不宁,想找个贴心的人儿在身边抄经念佛,静静心。这宫里,论心性沉稳,怕是没人比得过历经磨难的谢贵妃了……”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浸了冰,“让她……从明日起,日日来仁寿宫请安伺候吧。时辰嘛,就定在卯时初刻,抄经至申时末刻方可离去。”

  苏麻姑姑心中一凛,卯时初到申时末,这几乎是整整一个白日!这哪里是抄经,分明是变相的囚禁和磋磨。她垂下眼帘,掩去惊色,恭顺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哀家倒要亲眼瞧瞧,”皇太后拿起那柄金剪刀,对着烛光端详着它锋利的刃口,声音里淬着一丝冷意,“这个让皇帝神魂颠倒,连祖宗规矩都抛在脑后的谢贵妃,究竟有几分真本事,配不配得上这份泼天的荣宠。这宫里的规矩,哀家既然还在一日,就得好好教教她,免得她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走错了路,也带歪了皇帝。”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落幕,另一场更隐蔽、更凶险的较量,已在皇权与母权的交界处,悄然拉开了帷幕。对手,是这座宫里,资历最老、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仁寿宫的懿旨,并非由寻常小太监传达,而是由太后座下最得脸的李总管亲自送来。当那尖细而沉稳的嗓音在澄光殿内一字一句地响起时,殿内原本还残存着昨日获得天大荣宠后的一丝喜庆余温,瞬间被这道懿旨冻结成了冰。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宫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大气不敢出。

  李总管宣读完毕,皮笑肉不笑地躬身道:“贵妃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也是疼您,想时时见着您。您可得体谅太后的一片慈母之心啊。奴才告退。”这番话,绵里藏针,堵死了所有可能推脱的借口。

  直到那明黄的卷轴被恭敬地供上香案,李总管一行人远去,澄光殿的死寂才被打破。

  晚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得脸色通红,眼圈也泛了红:“娘娘!太后这分明是……是欺人太甚!是想给您一个下马威!她早不礼佛,晚不礼佛,偏偏在您掌了凤印的第二天就要人伺候。这哪里是请您去抄经念佛,这分明是要将您拘在仁寿宫,日日晨昏定省,跟个新入门的小嫔妃一样立规矩!到时候,寻个由头说您抄的经文不静心,或是伺候的茶水冷了热了,便能名正言顺地发作您,这是杀鸡儆猴,做给六宫看的啊!”

  其余的宫人也都跪在地上,人人面带忧色,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谢含烟却只是静静地摩挲着那枚沉甸甸的、入手微凉的凤印,印钮上精雕细琢的凤凰在烛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她神色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变幻,看不出是喜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