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诗会请柬-《黄鹤楼情缘》

  第27章 《诗会请柬》

  "啪!"

  一张洒金笺拍在榆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菊花打着旋儿沉底。许湘云指尖还沾着茱萸粉,在淡黄色纸面上按出个橙红色的指印。

  "县丞大人的诗会请柬?"李沛然捏着请柬一角拎起来,像是拎着什么烫手山芋,"该不会是送错了吧?"

  湘云一把抢回来,指着末尾朱砂小楷:"明明白白写着'恭请楚湘阁许李二位先生'!"她鼻尖上的雀斑在油灯下跳跃,活像撒了一把炒熟的芝麻。

  窗外暮色四合,江夏城华灯初上。楚湘阁后院里,两个穿越者对着这张突如其来的请柬大眼瞪小眼。三个月前他们还在武大校园里为楚文化课作业发愁,现在居然要参加唐代县级官方诗会——这跨度比长江还宽。

  "有问题。"沛然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在请柬边缘摩挲,"你看这个暗纹。"

  湘云凑近,闻到纸笺上淡淡的沉香味。在"以文会友"四个大字下方,若隐若现的云纹里藏着个极小的"崔"字。

  "崔明远?"她嗓子眼发紧。那个总找麻烦的纨绔子弟阴魂不散,上次砸摊不成,现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沛然没答话。他转身从柜台下掏出个粗布包袱,哗啦啦倒出一堆铜钱。在湘云疑惑的目光中,他挑出三枚开元通宝,排成三角形压在请柬上。

  "你干嘛?"

  "唐代的'三才阵'。"沛然手指轻点铜钱,"天、地、人各占一位。若是凶卦,地钱会..."

  话音未落,最下方的铜钱突然"咔"地裂成两半。

  湘云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沛然瞬间惨白的脸色,突然笑出声:"李大仙,你历史系还选修算命?"

  "《唐代民俗研究》选修课..."沛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重点是这请柬肯定有诈!崔家是江夏大族,县丞..."

  "管他什么诈!"湘云"唰"地抖开请柬,眼睛亮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这可是正经诗会!说不定能打听到李白消息!"她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你不想看看唐代诗会到底什么样?"

  沛然喉结动了动。湘云知道他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就像在武大图书馆发现珍本时的表情。果然,他转身从床板下抽出一本手订册子,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唐代社交避雷指南》。

  "距离诗会还有两天。"沛然舔了舔毛笔尖,在纸上划拉起来,"得恶补三项内容:诗律、避讳、酒令。"

  湘云已经翻出他们唯一的细麻布袍子往身上比划:"你说我梳双鬟髻还是堕马髻?"见沛然瞪她,忙举手投降,"知道知道,先背诗律——平仄平仄平平仄?"

  "错!"沛然扶额,"七言诗二四六字平仄必须分明..."他突然顿住,狐疑地打量湘云,"你该不会打算背《唐诗三百首》蒙混过关吧?"

  湘云眨眨眼,从袖袋里摸出个小本子。沛然凑近一看,差点背过气去——密密麻麻全是简体字记录的李白杜甫名篇,还贴心标注了创作年份。

  "你疯了?!"沛然一把抢过本子,"要是被人发现这些'未来诗'..."

  "所以我只记了李白已经写出来的!"湘云跳起来抢,"《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峨眉山月歌》...都是他青年时期的!"

  两人在狭窄的厢房里你争我夺,撞翻了矮凳,惊得窗外老槐树上的乌鸦"嘎"地一声飞走。最后本子"刺啦"裂成两半,湘云抓着有封皮的那半,得意洋洋地晃。

  沛然突然泄了气。他蹲下身一片片捡碎纸,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不是背不出诗,是背得太好。"

  湘云愣住。

  "我们现代人读的是千年淬炼的精华。"沛然指尖摩挲着纸片上"明月出天山"几个字,"随便拎出一首,都是古人一辈子琢磨不出的神品。要是不小心..."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二更天了,油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湘云慢慢蹲下来,突然用湖南话哼起小调:"平平仄,仄仄平,西瓜皮当锅盖..."见沛然瞪眼,她理直气壮,"我编的平仄顺口溜啊!要不要学?"

  沛然嘴角抽了抽,最终没忍住笑出声。他抓过湘云手里的半本册子,在空白处刷刷写下"避讳字清单",嘴里却跟着哼:"西瓜皮当锅盖..."

  后半夜的油灯下,两个脑袋越凑越近。沛然用炭笔在墙上画格律表,湘云把《切韵》编成rap。当鸡叫头遍时,湘云突然捅了捅打瞌睡的沛然:"你说县丞为什么请我们?"

  沛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晨光微熹中,他摸出请柬又看了一遍,突然指着日期:"这天是..."

  "上巳节后三日!"湘云跳起来,"《论语》里'暮春者,春服既成'那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曲水流觞!"

  沛然猛地攥紧请柬。在唐代,能被邀请参加上巳诗会,意味着他们终于被认可为"文人"——而不只是卖辣菜的小贩。这个认知让他手心发烫,比当初收到武大录取通知书还激动。

  "等等。"湘云突然按住他手腕,"你听。"

  院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沛然悄悄拨开窗缝,看见个戴幞头的黑影蹲在墙角。那人手里明晃晃的——是把短刀。

  "崔家的人。"默然无声地做口型。湘云却笑了,她突然提高嗓门:"李兄!听说县丞大人最爱《楚辞》,我们不如准备'袅袅兮秋风'..."

  沛然立刻会意,接着演:"不妥不妥,该用'青云衣兮白霓裳'应景!"

  墙外的黑影明显僵住了。当更夫的梆子再次响起时,那人才老鼠似的溜走。湘云和沛然同时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都汗湿了。

  "诗会就是战场啊。"湘云瘫在草席上,望着晨光中的浮尘,"比黄鹤楼前的算命摊刺激多了。"

  沛然没接话。他正盯着墙上自己画的格律表发呆——那些横平竖直的线条,在曙光中像极了时空裂缝。

  "喂。"湘云用脚趾戳他,"要是真穿帮了,我们就说..."她眼珠一转,"是李白私塾弟子!"

  沛然终于笑出来。他摸出贴身藏的玉珏——穿越那日买的仿古纪念品,现在成了唯一的慰藉。玉珏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内缘的缺口像张饥饿的嘴。

  "还有一天半。"沛然突然说,"得把《切韵》里常用字的四声全背下来。"

  湘云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我要吃热干面..."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楚湘阁门口挂上了"歇业备考"的木牌。街对角茶楼里,崔明远正把玩着一枚和田玉佩,听家仆汇报。

  "两个村野鄙夫,也配谈《楚辞》?"他冷笑,玉佩"咔"地磕在青瓷盏沿,"后日诗会上,定要他们现出原形。"

  与此同时,县丞府的书房里,师爷正将一册《江夏文士名录》呈上。县丞的手指在"李沛然"三个字上停留许久,朱笔在旁画了个古怪的符号——像卦象,又像某种密文。

  窗外,一只乌鸦掠过晴空,翅膀上沾着洞庭湖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