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熄了大半，陶罐底的炭块塌陷下去，只余一圈暗红。艾琳的手一直搭在短刃上，指节发白，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村长低沉的嗓音。
门被推开，五名男子站在门口，肩头沾着夜露，手里攥着镰刀、木棍和锈叉。他们没进屋，只是望着艾琳。村长跨过门槛，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的短刃。
艾琳缓缓松开手，将刀收回袖中，起身时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顿。她走到门口，目光扫过五人，点头：“跟我来。”
一行人沿着沙丘边缘走向村口。天未亮，风从海面推来湿冷的气流，脚下的土路被昨夜潮水浸过，踩上去微微下陷。艾琳停下，在一处坡道前蹲下，手指划过地面。
“这是他们登岸后的必经之路。”她站直，“他们带弓，但不会分散太远，怕被围。我们要让他们集中走这条路。”
她抬脚用力一踏，泥土松动。两名村民上前用铁锹挖坑，动作生涩。艾琳接过工具，一锹插进土里，翻出黑泥。
“深三尺，宽两步。”她说，“四角削斜，底部不能平。踩进去就别想拔出来。”
其他人围拢，开始动手。艾琳在一旁盯着，见一人铲土太浅，直接上前拽出那把铁锹，重新挖了一遍。坑成后，她命人取枯枝铺底，再覆杂草，最后撒上浮土，踩实。
她亲自走上伪装层，每一步都稳而重。走到中央时，脚下发出轻微裂响，她立刻跳开，回头示意：“这里再加一层横杆，撑住。”
一名年轻村民低声问：“万一他们绕路？”
“不会。”艾琳说，“他们熟悉地形，也习惯走熟路。我们烧渔网时他们会急，急了就乱走老道。”
她弯腰拾起一根断枝，插进坑边土里：“明日我会在这里放一串贝壳，风吹会响。他们听见声音，就会往这边看——脚却往坑里踩。”
众人沉默点头。最后一处坑布设完毕，东方泛出灰白。
艾琳转身朝村内走去，脚步不停。村长跟上，低声问：“下一步？”
“武器。”她说。
空地上堆着几把旧镰刀、三支鱼叉和一堆渔船拆下的木杆。艾琳拿起一支鱼叉，叉尖卷刃，柄已开裂。她走到火堆旁，将叉头架在余烬上烤了片刻，再用石片敲打校直。
“长矛比刀有用。”她对围拢的村民说，“他们冲上来时，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寸长，一寸险，但也一寸活命。”
她挑出一根笔直木杆，长约七尺，将鱼叉头对准杆端凿出的凹槽，用麻绳层层缠紧。勒到第三圈时，绳结滑脱，她停下，换更粗的缆绳重新捆扎。
“必须能承受全力刺击。”她将做好的长矛递给一名青年，“试试。”
那人接过，举矛前刺，杆身晃动，矛头偏斜。艾琳伸手按住杆尾：“握低，腰沉下去。出矛不是用手，是用身子推。”
她示范一遍，动作简洁，无多余摆动。青年模仿，仍不稳。艾琳走到他身后，一手扶其肘部，一手压肩：“脚跟贴地，膝盖微曲。像浪来了，你不是躲，是顶上去。”
青年咬牙稳住姿势，再次刺出，这一次杆身笔直。
艾琳点头：“就这样。每天练，直到不用想动作。”
她逐一检查其余长矛。一支矛头松动，她当场拆解，重绑。另一支杆身有裂纹，直接弃用。最终合格者仅得八支。
“不够。”她说。
村长从屋后取出两把旧矛，是十年前留下的，铁头锈死在木杆上。艾琳用火烤松接口，替换新杆，加固后试刺三次，确认可用。
“每人一支。”她说，“伤不到人，就保不住粮。”
她将长矛分发，命众人列队站定。自己立于前方，持矛平举。
“第一式：突刺。”她低喝，“低桩，蓄力，出手如推浪。目标——咽喉、胸口、腹部。刺中就收，不贪第二下。”
她连演三遍，动作重复，不快不慢。随后令众人跟随。起初参差不齐，有人高举有人低头。艾琳逐个纠正。
一名少年手抖得厉害，矛尖晃动如风中草。艾琳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眼睛：“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打过人。”
“那你现在学。”艾琳声音不高，“等他们砍进村子，你抱着孩子缩在角落，就能活？”
少年嘴唇发白。
“你举起这矛，不是为了杀人。”艾琳抓起他的手腕，将矛尖对准前方虚空，“是为了让他倒下，让你身后的人能喘一口气。”
少年喉头滚动，终于稳住手臂。
训练持续到日中。有人肩膀酸痛，有人掌心磨破。艾琳不允许停歇，只让伤者轮换休息片刻。
“痛就对了。”她说，“痛说明你在用力。死人才不痛。”
午后，她带人巡视滩头，查看渔网堆积处。干枯的网绳层层叠叠，沾满盐壳。她命人拖来几桶鱼油，泼洒在网堆四周。
“他们靠船后，第一件事是搜村。”她说，“等他们分散，我们就点火。火一起，烟冲天，他们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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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蹲下，摸了摸潮湿的网绳：“能烧起来吗？”
“晒半天就行。”艾琳说，“傍晚前搬到这里，明早就能用。”
她返回空地时，太阳西斜。众人已散去休息，长矛整齐靠墙。艾琳走到那排武器前，抽出一支，检查绳结是否松动。
村长走来，站在她身旁。
“你不像农奴。”他说。
艾琳没抬头，继续检查下一支。
“你们这些人……经历的事，不该是普通人能扛下来的。”
她将矛插回原位，直起身：“我们也不是战士。”
“可你们做的事，是战士才会做的。”
“被逼的。”艾琳说。
她走向火堆，从灰烬中扒出一块烧过的木片，上面刻着六道痕。她指尖抚过那些刻线，然后将木片塞进衣袋。
夜幕降下，火堆重新燃起。艾琳站到空地中央，所有人陆续聚拢。
“我们在船上烧了自己的船。”她说，“你们藏了十年的粮，也没吃完最后一口。我们都不是等死的人。”
她指向长矛堆：“这些不是农具。是命。明天开始，每天两个时辰训练。我会教你们怎么让敌人倒下，而不是等着被砍。”
没有人说话。
她看向村长。
村长沉默片刻，走上前，拾起一支长矛，举过头顶。
一人迟疑着举起武器，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所有能战之人都站了起来，手中矛尖映着火光。
艾琳点头。
“天一亮就练。”
她转身走向村口，脚步沉稳。身后，村长低声问：“明天就开始？”
艾琳停步，没有回头。
“已经开始了。”
门被推开，五名男子站在门口，肩头沾着夜露，手里攥着镰刀、木棍和锈叉。他们没进屋，只是望着艾琳。村长跨过门槛，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的短刃。
艾琳缓缓松开手，将刀收回袖中，起身时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顿。她走到门口，目光扫过五人，点头：“跟我来。”
一行人沿着沙丘边缘走向村口。天未亮，风从海面推来湿冷的气流，脚下的土路被昨夜潮水浸过，踩上去微微下陷。艾琳停下，在一处坡道前蹲下，手指划过地面。
“这是他们登岸后的必经之路。”她站直，“他们带弓，但不会分散太远，怕被围。我们要让他们集中走这条路。”
她抬脚用力一踏，泥土松动。两名村民上前用铁锹挖坑，动作生涩。艾琳接过工具，一锹插进土里，翻出黑泥。
“深三尺，宽两步。”她说，“四角削斜，底部不能平。踩进去就别想拔出来。”
其他人围拢，开始动手。艾琳在一旁盯着，见一人铲土太浅，直接上前拽出那把铁锹，重新挖了一遍。坑成后，她命人取枯枝铺底，再覆杂草，最后撒上浮土，踩实。
她亲自走上伪装层，每一步都稳而重。走到中央时，脚下发出轻微裂响，她立刻跳开，回头示意：“这里再加一层横杆，撑住。”
一名年轻村民低声问：“万一他们绕路？”
“不会。”艾琳说，“他们熟悉地形，也习惯走熟路。我们烧渔网时他们会急，急了就乱走老道。”
她弯腰拾起一根断枝，插进坑边土里：“明日我会在这里放一串贝壳，风吹会响。他们听见声音，就会往这边看——脚却往坑里踩。”
众人沉默点头。最后一处坑布设完毕，东方泛出灰白。
艾琳转身朝村内走去，脚步不停。村长跟上，低声问：“下一步？”
“武器。”她说。
空地上堆着几把旧镰刀、三支鱼叉和一堆渔船拆下的木杆。艾琳拿起一支鱼叉，叉尖卷刃，柄已开裂。她走到火堆旁，将叉头架在余烬上烤了片刻，再用石片敲打校直。
“长矛比刀有用。”她对围拢的村民说，“他们冲上来时，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寸长，一寸险，但也一寸活命。”
她挑出一根笔直木杆，长约七尺，将鱼叉头对准杆端凿出的凹槽，用麻绳层层缠紧。勒到第三圈时，绳结滑脱，她停下，换更粗的缆绳重新捆扎。
“必须能承受全力刺击。”她将做好的长矛递给一名青年，“试试。”
那人接过，举矛前刺，杆身晃动，矛头偏斜。艾琳伸手按住杆尾：“握低，腰沉下去。出矛不是用手，是用身子推。”
她示范一遍，动作简洁，无多余摆动。青年模仿，仍不稳。艾琳走到他身后，一手扶其肘部，一手压肩：“脚跟贴地，膝盖微曲。像浪来了，你不是躲，是顶上去。”
青年咬牙稳住姿势，再次刺出，这一次杆身笔直。
艾琳点头：“就这样。每天练，直到不用想动作。”
她逐一检查其余长矛。一支矛头松动，她当场拆解，重绑。另一支杆身有裂纹，直接弃用。最终合格者仅得八支。
“不够。”她说。
村长从屋后取出两把旧矛，是十年前留下的，铁头锈死在木杆上。艾琳用火烤松接口，替换新杆，加固后试刺三次，确认可用。
“每人一支。”她说，“伤不到人，就保不住粮。”
她将长矛分发，命众人列队站定。自己立于前方，持矛平举。
“第一式：突刺。”她低喝，“低桩，蓄力，出手如推浪。目标——咽喉、胸口、腹部。刺中就收，不贪第二下。”
她连演三遍，动作重复，不快不慢。随后令众人跟随。起初参差不齐，有人高举有人低头。艾琳逐个纠正。
一名少年手抖得厉害，矛尖晃动如风中草。艾琳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眼睛：“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打过人。”
“那你现在学。”艾琳声音不高，“等他们砍进村子，你抱着孩子缩在角落，就能活？”
少年嘴唇发白。
“你举起这矛，不是为了杀人。”艾琳抓起他的手腕，将矛尖对准前方虚空，“是为了让他倒下，让你身后的人能喘一口气。”
少年喉头滚动，终于稳住手臂。
训练持续到日中。有人肩膀酸痛，有人掌心磨破。艾琳不允许停歇，只让伤者轮换休息片刻。
“痛就对了。”她说，“痛说明你在用力。死人才不痛。”
午后，她带人巡视滩头，查看渔网堆积处。干枯的网绳层层叠叠，沾满盐壳。她命人拖来几桶鱼油，泼洒在网堆四周。
“他们靠船后，第一件事是搜村。”她说，“等他们分散，我们就点火。火一起，烟冲天，他们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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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半天就行。”艾琳说，“傍晚前搬到这里，明早就能用。”
她返回空地时，太阳西斜。众人已散去休息，长矛整齐靠墙。艾琳走到那排武器前，抽出一支，检查绳结是否松动。
村长走来，站在她身旁。
“你不像农奴。”他说。
艾琳没抬头，继续检查下一支。
“你们这些人……经历的事，不该是普通人能扛下来的。”
她将矛插回原位，直起身：“我们也不是战士。”
“可你们做的事，是战士才会做的。”
“被逼的。”艾琳说。
她走向火堆，从灰烬中扒出一块烧过的木片，上面刻着六道痕。她指尖抚过那些刻线，然后将木片塞进衣袋。
夜幕降下，火堆重新燃起。艾琳站到空地中央，所有人陆续聚拢。
“我们在船上烧了自己的船。”她说，“你们藏了十年的粮，也没吃完最后一口。我们都不是等死的人。”
她指向长矛堆：“这些不是农具。是命。明天开始，每天两个时辰训练。我会教你们怎么让敌人倒下，而不是等着被砍。”
没有人说话。
她看向村长。
村长沉默片刻，走上前，拾起一支长矛，举过头顶。
一人迟疑着举起武器，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所有能战之人都站了起来，手中矛尖映着火光。
艾琳点头。
“天一亮就练。”
她转身走向村口，脚步沉稳。身后，村长低声问：“明天就开始？”
艾琳停步，没有回头。
“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