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正好。 天穹之上，那轮冰盘似的皎月，仿佛被无量清泉洗涤过亿万年，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垢，将亿万缕清冷澄澈的光辉，无私地洒向苍茫大地，笼罩着连绵起伏、气象万千的青云山脉主峰。
青云大殿，便矗立于此峰之巅，接天摩云，俯瞰万壑。
殿宇巍峨，通体以不知名的太古青金神石铸就，沉默地屹立于月华之下，流淌着岁月沉淀下的古老与威严。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寸建筑都暗合天道轨迹，寻常修士多看几眼，只怕都会神魂悸动，道心不稳。然而此刻，这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力量的殿堂，却静谧得可怕。
仿佛一片沉睡了万古的深潭，抑或一头蛰伏于混沌中的太古巨兽，连时光流经此处，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那份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沉寂。
唯有那从洞开的殿门外，如天河倾泻般涌入的清冷月辉，成为了这绝对静谧中唯一流动的光彩。它们穿透浩瀚云海，跨越无尽阶石，温柔而又冷漠地铺满了殿内那宽阔得近乎空旷的空间，照亮了悬浮于空气中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纯灵气微粒，也为那正在光洁如镜、冰凉坚硬的万年养魂木地板上，一丝不苟、虔诚至极地匍匐前行的绝美仙躯，镀上了一层梦幻迷离、不似人间的圣洁光晕。
瑶曦。
曾是摇光圣地万众仰望、言出法随的圣主，统御亿万里山河，一念可决万千生灵命运。其容颜倾世，修为臻至圣人王境，屹立于东域修仙界金字塔之巅，光辉璀璨，令日月失色。
可如今，她褪去了所有象征地位与力量的华美霓裳与神圣冠冕，只着一身素白如雪、薄如蝉翼的轻纱。轻纱之下，那具曾被无数修士暗中遐想、被誉为东域第一仙躯的完美胴体，若隐若现，曲线惊心动魄，却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贴近冰冷的地板，以一种最卑微、最驯服的姿态，向前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瑶曦仙子的心，在狂跳。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动太古神鼓，轰鸣声震得她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呼啸，冲击着她那早已寒暑不侵、万毒难染的圣体，竟泛起一阵阵陌生的、令人晕眩的燥热。
每向前一寸，她的心跳，便似乎要更快一分。那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被无限放大，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整座青云大殿都在随着她的心跳而共颤。
她的额头轻轻抵着微凉的地板，鼻尖萦绕的是养魂木特有的、能温养神魂的淡淡幽香。但这幽香此刻完全被另一种更为霸道、更为致命的气息所掩盖。
冰冷坚硬的万年养魂木地板，因其内蕴的无穷魂能与脚下布置的无上阵法，此刻却仿佛成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云床，奇妙地抚慰着她紧绷的神经，承载着她全部的、孤注一掷的希望与那不可知的未来。
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属于宝座之上、那道身影的，淡淡的，似有还无，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大道至理的独特清香。那非世间任何已知的香料，也非寻常的体香，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达到极致后，自然散发的道韵显化。
那香味，比她闻过的任何仙葩神药、任何天地奇珍，都要醉人百倍、千倍。
只消吸入一丝，便让她道基深处的圣力微微沸腾，停滞已久的瓶颈竟有松动的迹象，灵魂更是如同浸泡在温热的仙酿之中，舒畅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让她沉沦，让她迷醉，让她心甘情愿地，摒弃所有骄傲与尊严，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求能靠近那香气的源头，成为那源头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近了。
更近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那九重台阶之上、宗主宝座之巅，那道平静得如同亘古星海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脊背、腰肢、乃至微微颤栗的腿弯上的温度。
那目光没有凡俗的欲望，没有贪婪的占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欣赏或评判。只有一种……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俯瞰着祭坛之上等待献祭的羔羊般的淡漠与超然。
而她，就是那最虔诚，也是最卑微，献上自身所有以为牺牲的祭品。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神魂，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
瑶曦仙子的呼吸，变得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素白纱衣下的起伏曲线愈发惊心动魄。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羞耻感，与一种攀至顶点的兴奋与狂热，交织成汹涌的狂潮，猛烈地冲击着她苦修数千载方才稳固如神金的神魂识海。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看到他一指抹平摇光圣地护山大阵，挥手间镇压三位闭关祖师的那一刻起，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漠扫过自己，却并未随手碾碎的那一刻起，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如同魔种般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放弃一切，赌上所有，换取一个追随的机会。
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将与这位强大得如同神明般的男人，彻底绑定在一起。
她将不再是摇光圣主瑶曦。那个名号、那份荣耀、乃至那段过去，在此刻看来，皆是微不足道、可以随意舍弃的尘埃。
她只是……主人的瑶曦。一个所有物，一个附庸，一个……或许能得蒙恩赐，窥见更高境界的仆从。
这个念头让她战栗，更让她渴望得发狂。
第三卷 幽影惊变
就在她那微微颤抖、染着淡淡粉色蔻丹的纤纤玉指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如玉、铭刻着玄奥符文的宝座台阶的刹那——
异变陡生！
大殿之内，那如水般流淌的清辉月华，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暗。
仿佛有一片无形无质、却又能吞噬光线的乌云，悄无声息地遮蔽了殿外的皎皎明月，又像是大殿本身活了过来，张开了一隙通往永暗之渊的入口。
光线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极致的光明与圣洁感瞬间褪色，被一种蓦然降临的、深邃幽暗的氛围所取代。
瑶曦仙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示警，匍匐前行的动作，猛然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极寒冰封，连奔腾的圣血都几乎凝固。
她愕然抬头，绝美的脸庞上，那精心酝酿的虔诚与媚态尚未散去，便被惊疑与骇然所覆盖。
清冷月辉与深沉暗影在大殿中央交织处，一道窈窕得近乎妖异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从绝对的黑暗中分离、凝聚，然后一步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着不知何种材质织就的黑色长裙的女子。长裙样式古朴而神秘，仿佛将最深沉的夜穹裁剪披挂于身，裙摆摇曳间，似有万千星辰生灭，又似有无尽冥域叹息。其身姿婀娜挺秀，比例完美到超越了造物的极限，每一段曲线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与极致的诱惑。
她的容颜同样绝美，却是一种与瑶曦的圣洁光辉截然不同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幽冷与高傲的美。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并非病态，反而更像是由万载玄冰精心雕琢而成，折射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泽。一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凤眸，仿佛两口吞噬一切光芒与灵魂的宇宙黑洞，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睥睨众生的妖异与魔性。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身仿佛自带一个无形的、绝对黑暗的领域，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声音。她仿佛是这片突然降临的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主宰，与端坐光明宝座上的苏夜，形成了微妙而骇人的对峙。
瑶曦仙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这个女人……她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为何自己堂堂一个圣人王强者，神念时刻笼罩周身，竟然……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丝毫气息？！仿佛她是自虚空本身诞生而出！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危机感，如同太古冰原上的酷寒朔风，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之前的狂热与兴奋冻得粉碎！
是……竞争者？
也是……感知到此处无上机缘，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妄图取代自己的后来者？
瑶曦仙子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急转，原本如水眼眸中瞬间被一丝冰冷的警惕和近乎实质的敌意所取代。纤纤玉指下意识地微微收拢，圣力于体内悄然凝聚。她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或许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付出了如此代价，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即便对方气息诡异，她也自信以圣人王修为，足以……
然而，下一秒。
黑裙女子接下来的动作，却让瑶曦仙子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敌意与戒备，瞬间凝固！崩塌！化为无尽的荒谬与骇然！
只见那黑裙女子，目光甚至未曾在那具匍匐于地、足以令天下男子疯狂的圣洁仙躯上停留半分。她只是极其平淡地、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般，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瑶曦，眼神中没有嫉妒，没有轻蔑，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仿佛看到另一个即将被纳入收藏的、同类物品的平淡。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了那高踞于九重台阶之上，宝座中的苏夜。
那一刻，仿佛冰河解冻，春回大地！那双原本幽冷如万古深渊、能冻结灵魂的眸子里，瞬间冰雪消融，化开了一汪潋滟荡漾、柔情似水的春波。那眼神里充满了依恋、孺慕、以及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平等的亲昵。
她没有下跪。 也没有匍匐。 仿佛那样的礼节，于她而言，并非必要。
她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仿佛演练过千万遍，又仿佛是她天生就该拥有的权利，伸出那双纤纤玉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一点幽黑，更添诡魅——搭在了自己黑色长裙那看似简单、却暗藏玄奥的系带上。
然后…… 轻轻一拉。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女王褪去朝服般的仪式感。
“唰……”
比暗夜更深沉、比深渊更幽邃的黑裙，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悄然滑落，堆叠在她光洁如玉的脚边。
一具与瑶曦仙子那圣洁温润、羊脂白玉般的胴体截然不同，却同样完美到令人窒息、足以让天地失色的仙躯，毫无保留地、骄傲地呈现在了清冷与幽暗交织的月光之下。
这具身体，并非柔软的玉，而是由最顶级、历经万古锤锻的幽暗神金铸就而成。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肌肤之下仿佛蕴藏着能徒手撕裂星辰的恐怖伟力。每一寸肌理都闪烁着健康而冷冽的光泽，充满了野性、力量与一种源自太古洪荒时代的、最原始最直接的魅惑。那是一种危险的美，毁灭的美，仿佛靠近便会被灼伤、被吞噬，却又让人飞蛾扑火般想要靠近。
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古老的、血腥的传说。 每一道起伏的曲线，都仿佛蕴含着宇宙毁灭与新生的终极力量。
瑶曦仙子……彻底看呆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维、所有计较、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都被绝对的力量与美所带来的震撼冲击得七零八落。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神魂战栗的。
最让她震撼到几乎窒息的，是当那件似乎拥有隔绝气息神效的黑裙褪去之后，从那具充满原始魅惑的仙躯之上，毫无保留地、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般释放出的……一股恐怖到足以让寻常圣人道心崩碎、神魂冻结的极致气息！
那气息，古老，苍茫，蛮横！带着足以焚尽诸天万界、熔炼星辰日月的极致炽热，同时又诡异地弥漫着一种能冻结灵魂、冰封九幽黄泉的绝对酷寒！
两种本该截然相反、水火不容的极端力量，却以一种悖逆天道常理的方式，完美地、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她的、凌驾于万妖之上的至尊威压！
“圣……圣人境？！巅峰？！”
瑶曦仙子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红润瞬间褪去，变得苍白。一双美眸瞪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倒映着那具幽暗神躯，写满了难以置信与荒谬绝伦！
这个女人，这个突然出现、行为诡异的女人，竟然……也是一尊圣人？而且观其气息凝练程度、那股苍茫古老的意味，甚至可能是一尊屹立于圣人境绝巅的存在！
青云宗，什么时候，连一个……一个侍女？……都是圣人境了？！还是如此可怕的古圣？！
这……这怎么可能？！
整个东域，明面上的圣人加起来，也屈指可数！哪一个不是历经万劫、苦修无数岁月、坐镇一方圣地大教、俯瞰红尘万古更迭的活化石？是足以被亿万修士供奉朝拜的终极存在！
可在这里……在这青云大殿之内？
一个如此强大的女圣人，竟然……也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以如此卑微？却又如此坦然的方式，献上自身？
瑶曦仙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苦修数千载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无情地、粗暴地撕碎，然后碾磨成粉，随风飘散！
然而，真正的、足以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彻底湮灭的风暴，还在后面。
当她强忍着神魂的悸动与恐惧，更深层次地去感知那股恐怖气息的本源时，她整个人，如遭太古神山正面轰击，又似被九霄神雷劈中了天灵盖！娇躯剧烈一颤，猛地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那股气息的核心……
不是人类！
绝对不是人类修士能拥有的气息！哪怕是人族大帝少年时，也不可能有如此纯粹而古老的……
那是……妖气！
是精纯到了极致，已然返璞归真，甚至已经升华蜕变为一种“道”的、铭刻于天地规则本源的……无上至尊妖气！
瑶曦仙子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开天辟地时的混沌闪电，轰然劈过，照亮了尘封在最深处、几乎要被遗忘的记忆角落！
一个仅仅存在于摇光圣地最古老、最残破、被视为神话传说甚至臆想的兽皮古籍中，被无数先贤认为是早已灭绝了无数个纪元的名字，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带着无尽的恐惧与震撼，跳了出来！
上古大凶！ 执掌阴阳极变！ 不死神鸟！ 九幽雀！
“你……你是……九……九幽雀？！”
瑶曦仙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尖利扭曲得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认知崩塌带来的震撼，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认出来了！绝对不会错！
这股炽热与酷寒交织、诞生于冥古的至尊妖气，她年轻时因好奇，曾冒险进入摇光圣地禁地，在那张据说沾染过神魔之血的古老兽皮卷上，感受过一丝微弱到极致、却令她当时险些道基崩碎的残留烙印！
那是一头真正记载于太古神话时代，曾与少年时代的大帝争锋，凶名赫赫，振翅可遮天蔽日，鸣叫能引动阴阳逆乱，羽翼挥洒间足以焚天煮海、冰封纪元轮回的无上凶禽！是万妖之祖级别的存在！
传说中，它早已在某个不可考纪元的惊天大战中彻底陨落，身化冥土，神魂俱灭！
它……它竟然还活着？！从那湮灭一切的太古长河中存活了下来？！
而且…… 还修炼到了能完美化形、气息与道相合的地步？！ 还心甘情愿地……褪去凶禽尊荣，化为人形，成为了这位青云宗主脚下……一个看似柔顺的……侍女？！
“轰隆！”
瑶曦仙子的神魂之海，彻底炸开了！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知，全都化为一片空白，随后是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
完了。
她之前那点小小的庆幸，那点自以为抓住了万古难逢机缘的沾沾自喜，那点权衡利弊后舍弃一切的决绝，在这一刻，在这尊活着的太古传说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幼稚不堪！如同井底之蛙仰望苍龙！
一个圣人境的侍女！ 一个上古传说中的大妖、足以与少年大帝争锋的存在化形的侍女！
自己这区区圣人王修为，摇光圣主的名头，东域第一仙躯的虚名……在这等存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怕是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自己方才竟还心生敌意和比较之心？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巨大的恐慌与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如同亿万吨冥海寒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极致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甚至觉得，宝座上的主人下一秒，就会因为自己的碍眼与微不足道，像驱赶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随意挥挥手，将自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因为，自己这点微末的价值，在这等场面下，根本就是一种亵渎，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不配与那等传说中的存在并列。
第四卷 雀语亲昵
然而。
宝座之上的苏夜，身影始终笼罩在淡淡的月辉与神秘道韵之中，看不真切具体容貌，只能隐约窥见其轮廓，感知其存在。从始至终，他的姿态未曾有丝毫改变，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分。
对于瑶曦的匍匐，对于九幽雀的突然出现乃至褪去衣裙，他的反应都是一致的——
平静。
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蕴含宇宙轮转、足以容纳万古兴衰的绝对平静。
仿佛脚下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圣地之主的臣服，还是太古凶禽的化形侍奉，都是理所应当，寻常如呼吸喝水，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他的目光，依旧那般淡漠地落下，看着下方两个姿态各异、却同样堪称世间绝色的女子，如同看着殿外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
九幽雀化形的黑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主人的这种目光与态度。她赤着一双完美无瑕、白皙如玉的纤足，轻盈地踩在冰凉无比的养魂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宝座之前。
她没有像瑶曦那般五体投地的匍匐，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那是专属于她的位置一般，屈膝跪坐在了苏夜的脚边，姿态优雅而亲昵，带着一种野性被驯服后的独特温顺。
她仰起那张妖异绝美、足以让神魔失神的脸庞，望向苏夜那模糊的面容。一双深邃凤眸中，此刻荡漾着足以将钢铁融化的浓烈情感与依赖。
她伸出小巧猩红的丁香小舌，极其诱惑地、缓缓舔了舔自己饱满欲滴的红唇。这个动作由她做来，没有半分低俗，反而充满了一种致命的、原始的魅力。
“主人~”
她的声音响起，不同于瑶曦空灵圣洁的嗓音，而是带着一种天生的、慵懒沙哑的魅惑，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是魔鬼在耳边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能轻易勾起生灵心中最深沉、最原始的欲望与渴求。
“您这次出去，动静可不小呢。可是把整个东域都吓坏了哦。”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与有荣焉的调侃，以及深藏其间的无限崇拜。
“不过，”她微微耸动精巧的鼻翼，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眸中闪过一抹迷醉的光彩，“您身上的气息，好像又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好闻了呢。像是……像是混沌初开时的那一缕本源道香……”
说着，她像一只找到了依靠的、慵懒而高傲的猫咪，极其自然地将脸颊轻轻地、眷恋地，在苏夜那看似普通、却仿佛承载着诸天重量的玄色道袍的膝盖上，蹭了蹭。雪白的脸颊与深色的道袍形成强烈对比，那副全然信赖、无限亲昵的姿态，流畅自然到了极点，仿佛已做过千次万次。
那副景象，充满了禁忌的诱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瑶曦仙子，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大脑再次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
原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侍奉的姿态，并非只有自己想象中那种卑微到极致的匍匐？！
原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自然、信任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那并非简单的仆从与主人，更像是一种……超越了寻常界限的、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共生与羁绊！
自己那套看来，简直是刻意、做作、充满了功利心，落了下乘中的下乘！
瑶曦仙子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酸楚与嫉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豁然开朗般的、疯狂的……向往与炽热！
原来，真正的道路，是这样走的！
而宝座上的苏夜，对于九幽雀这般亲昵甚至略显逾越的举动，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仿佛一切都是风的流动，云的变迁，自然而然。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似乎一直支撑着下颌的手指。
那细微的动作，却让跪坐着的九幽雀像是得到了某种无上的嘉奖与许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满足至极的咕噜声，像极了被顺毛抚摸的猫科动物，蹭得更安心了。
然后，她那双深邃妖异的眸子，终于慢悠悠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转向了旁边依旧僵硬匍匐、脸色惨白、世界观还在持续崩塌与重组的瑶曦仙子。
目光相接。
瑶曦猛地一个寒颤，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第五卷 新序与旧章
九幽雀的目光，并没有敌意。甚至没有太多审视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打量新玩具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漫不经心，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古老存在俯瞰短暂生灵的淡漠。
“哦？”她红唇微启，声音依旧慵懒魅惑，“一个新来的？模样倒还算周正，气息也勉强纯净。主人，您这次出门的收获？”
这话像是问苏夜，又像是自言自语。她并没有期待回答，目光又重新落回苏夜身上，仿佛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这话听在瑶曦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猛地从巨大的震惊和自惭形秽中惊醒过来！强烈的求生欲和那丝不甘被轻易比下去的执念瞬间压倒了恐惧。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在主人和这位恐怖存在面前留下印象的机会！哪怕只是最微弱的印象！
青云大殿，便矗立于此峰之巅，接天摩云，俯瞰万壑。
殿宇巍峨，通体以不知名的太古青金神石铸就，沉默地屹立于月华之下，流淌着岁月沉淀下的古老与威严。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寸建筑都暗合天道轨迹，寻常修士多看几眼，只怕都会神魂悸动，道心不稳。然而此刻，这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力量的殿堂，却静谧得可怕。
仿佛一片沉睡了万古的深潭，抑或一头蛰伏于混沌中的太古巨兽，连时光流经此处，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那份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沉寂。
唯有那从洞开的殿门外，如天河倾泻般涌入的清冷月辉，成为了这绝对静谧中唯一流动的光彩。它们穿透浩瀚云海，跨越无尽阶石，温柔而又冷漠地铺满了殿内那宽阔得近乎空旷的空间，照亮了悬浮于空气中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纯灵气微粒，也为那正在光洁如镜、冰凉坚硬的万年养魂木地板上，一丝不苟、虔诚至极地匍匐前行的绝美仙躯，镀上了一层梦幻迷离、不似人间的圣洁光晕。
瑶曦。
曾是摇光圣地万众仰望、言出法随的圣主，统御亿万里山河，一念可决万千生灵命运。其容颜倾世，修为臻至圣人王境，屹立于东域修仙界金字塔之巅，光辉璀璨，令日月失色。
可如今，她褪去了所有象征地位与力量的华美霓裳与神圣冠冕，只着一身素白如雪、薄如蝉翼的轻纱。轻纱之下，那具曾被无数修士暗中遐想、被誉为东域第一仙躯的完美胴体，若隐若现，曲线惊心动魄，却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贴近冰冷的地板，以一种最卑微、最驯服的姿态，向前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瑶曦仙子的心，在狂跳。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动太古神鼓，轰鸣声震得她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呼啸，冲击着她那早已寒暑不侵、万毒难染的圣体，竟泛起一阵阵陌生的、令人晕眩的燥热。
每向前一寸，她的心跳，便似乎要更快一分。那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被无限放大，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整座青云大殿都在随着她的心跳而共颤。
她的额头轻轻抵着微凉的地板，鼻尖萦绕的是养魂木特有的、能温养神魂的淡淡幽香。但这幽香此刻完全被另一种更为霸道、更为致命的气息所掩盖。
冰冷坚硬的万年养魂木地板，因其内蕴的无穷魂能与脚下布置的无上阵法，此刻却仿佛成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云床，奇妙地抚慰着她紧绷的神经，承载着她全部的、孤注一掷的希望与那不可知的未来。
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属于宝座之上、那道身影的，淡淡的，似有还无，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大道至理的独特清香。那非世间任何已知的香料，也非寻常的体香，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达到极致后，自然散发的道韵显化。
那香味，比她闻过的任何仙葩神药、任何天地奇珍，都要醉人百倍、千倍。
只消吸入一丝，便让她道基深处的圣力微微沸腾，停滞已久的瓶颈竟有松动的迹象，灵魂更是如同浸泡在温热的仙酿之中，舒畅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让她沉沦，让她迷醉，让她心甘情愿地，摒弃所有骄傲与尊严，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求能靠近那香气的源头，成为那源头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近了。
更近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那九重台阶之上、宗主宝座之巅，那道平静得如同亘古星海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脊背、腰肢、乃至微微颤栗的腿弯上的温度。
那目光没有凡俗的欲望，没有贪婪的占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欣赏或评判。只有一种……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俯瞰着祭坛之上等待献祭的羔羊般的淡漠与超然。
而她，就是那最虔诚，也是最卑微，献上自身所有以为牺牲的祭品。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神魂，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
瑶曦仙子的呼吸，变得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素白纱衣下的起伏曲线愈发惊心动魄。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羞耻感，与一种攀至顶点的兴奋与狂热，交织成汹涌的狂潮，猛烈地冲击着她苦修数千载方才稳固如神金的神魂识海。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看到他一指抹平摇光圣地护山大阵，挥手间镇压三位闭关祖师的那一刻起，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漠扫过自己，却并未随手碾碎的那一刻起，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如同魔种般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放弃一切，赌上所有，换取一个追随的机会。
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将与这位强大得如同神明般的男人，彻底绑定在一起。
她将不再是摇光圣主瑶曦。那个名号、那份荣耀、乃至那段过去，在此刻看来，皆是微不足道、可以随意舍弃的尘埃。
她只是……主人的瑶曦。一个所有物，一个附庸，一个……或许能得蒙恩赐，窥见更高境界的仆从。
这个念头让她战栗，更让她渴望得发狂。
第三卷 幽影惊变
就在她那微微颤抖、染着淡淡粉色蔻丹的纤纤玉指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如玉、铭刻着玄奥符文的宝座台阶的刹那——
异变陡生！
大殿之内，那如水般流淌的清辉月华，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暗。
仿佛有一片无形无质、却又能吞噬光线的乌云，悄无声息地遮蔽了殿外的皎皎明月，又像是大殿本身活了过来，张开了一隙通往永暗之渊的入口。
光线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极致的光明与圣洁感瞬间褪色，被一种蓦然降临的、深邃幽暗的氛围所取代。
瑶曦仙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示警，匍匐前行的动作，猛然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极寒冰封，连奔腾的圣血都几乎凝固。
她愕然抬头，绝美的脸庞上，那精心酝酿的虔诚与媚态尚未散去，便被惊疑与骇然所覆盖。
清冷月辉与深沉暗影在大殿中央交织处，一道窈窕得近乎妖异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从绝对的黑暗中分离、凝聚，然后一步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着不知何种材质织就的黑色长裙的女子。长裙样式古朴而神秘，仿佛将最深沉的夜穹裁剪披挂于身，裙摆摇曳间，似有万千星辰生灭，又似有无尽冥域叹息。其身姿婀娜挺秀，比例完美到超越了造物的极限，每一段曲线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与极致的诱惑。
她的容颜同样绝美，却是一种与瑶曦的圣洁光辉截然不同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幽冷与高傲的美。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并非病态，反而更像是由万载玄冰精心雕琢而成，折射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泽。一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凤眸，仿佛两口吞噬一切光芒与灵魂的宇宙黑洞，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睥睨众生的妖异与魔性。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身仿佛自带一个无形的、绝对黑暗的领域，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声音。她仿佛是这片突然降临的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主宰，与端坐光明宝座上的苏夜，形成了微妙而骇人的对峙。
瑶曦仙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这个女人……她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为何自己堂堂一个圣人王强者，神念时刻笼罩周身，竟然……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丝毫气息？！仿佛她是自虚空本身诞生而出！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危机感，如同太古冰原上的酷寒朔风，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之前的狂热与兴奋冻得粉碎！
是……竞争者？
也是……感知到此处无上机缘，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妄图取代自己的后来者？
瑶曦仙子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急转，原本如水眼眸中瞬间被一丝冰冷的警惕和近乎实质的敌意所取代。纤纤玉指下意识地微微收拢，圣力于体内悄然凝聚。她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或许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付出了如此代价，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即便对方气息诡异，她也自信以圣人王修为，足以……
然而，下一秒。
黑裙女子接下来的动作，却让瑶曦仙子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敌意与戒备，瞬间凝固！崩塌！化为无尽的荒谬与骇然！
只见那黑裙女子，目光甚至未曾在那具匍匐于地、足以令天下男子疯狂的圣洁仙躯上停留半分。她只是极其平淡地、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般，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瑶曦，眼神中没有嫉妒，没有轻蔑，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仿佛看到另一个即将被纳入收藏的、同类物品的平淡。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了那高踞于九重台阶之上，宝座中的苏夜。
那一刻，仿佛冰河解冻，春回大地！那双原本幽冷如万古深渊、能冻结灵魂的眸子里，瞬间冰雪消融，化开了一汪潋滟荡漾、柔情似水的春波。那眼神里充满了依恋、孺慕、以及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平等的亲昵。
她没有下跪。 也没有匍匐。 仿佛那样的礼节，于她而言，并非必要。
她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仿佛演练过千万遍，又仿佛是她天生就该拥有的权利，伸出那双纤纤玉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一点幽黑，更添诡魅——搭在了自己黑色长裙那看似简单、却暗藏玄奥的系带上。
然后…… 轻轻一拉。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女王褪去朝服般的仪式感。
“唰……”
比暗夜更深沉、比深渊更幽邃的黑裙，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悄然滑落，堆叠在她光洁如玉的脚边。
一具与瑶曦仙子那圣洁温润、羊脂白玉般的胴体截然不同，却同样完美到令人窒息、足以让天地失色的仙躯，毫无保留地、骄傲地呈现在了清冷与幽暗交织的月光之下。
这具身体，并非柔软的玉，而是由最顶级、历经万古锤锻的幽暗神金铸就而成。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肌肤之下仿佛蕴藏着能徒手撕裂星辰的恐怖伟力。每一寸肌理都闪烁着健康而冷冽的光泽，充满了野性、力量与一种源自太古洪荒时代的、最原始最直接的魅惑。那是一种危险的美，毁灭的美，仿佛靠近便会被灼伤、被吞噬，却又让人飞蛾扑火般想要靠近。
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古老的、血腥的传说。 每一道起伏的曲线，都仿佛蕴含着宇宙毁灭与新生的终极力量。
瑶曦仙子……彻底看呆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维、所有计较、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都被绝对的力量与美所带来的震撼冲击得七零八落。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神魂战栗的。
最让她震撼到几乎窒息的，是当那件似乎拥有隔绝气息神效的黑裙褪去之后，从那具充满原始魅惑的仙躯之上，毫无保留地、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般释放出的……一股恐怖到足以让寻常圣人道心崩碎、神魂冻结的极致气息！
那气息，古老，苍茫，蛮横！带着足以焚尽诸天万界、熔炼星辰日月的极致炽热，同时又诡异地弥漫着一种能冻结灵魂、冰封九幽黄泉的绝对酷寒！
两种本该截然相反、水火不容的极端力量，却以一种悖逆天道常理的方式，完美地、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她的、凌驾于万妖之上的至尊威压！
“圣……圣人境？！巅峰？！”
瑶曦仙子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红润瞬间褪去，变得苍白。一双美眸瞪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倒映着那具幽暗神躯，写满了难以置信与荒谬绝伦！
这个女人，这个突然出现、行为诡异的女人，竟然……也是一尊圣人？而且观其气息凝练程度、那股苍茫古老的意味，甚至可能是一尊屹立于圣人境绝巅的存在！
青云宗，什么时候，连一个……一个侍女？……都是圣人境了？！还是如此可怕的古圣？！
这……这怎么可能？！
整个东域，明面上的圣人加起来，也屈指可数！哪一个不是历经万劫、苦修无数岁月、坐镇一方圣地大教、俯瞰红尘万古更迭的活化石？是足以被亿万修士供奉朝拜的终极存在！
可在这里……在这青云大殿之内？
一个如此强大的女圣人，竟然……也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以如此卑微？却又如此坦然的方式，献上自身？
瑶曦仙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苦修数千载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无情地、粗暴地撕碎，然后碾磨成粉，随风飘散！
然而，真正的、足以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彻底湮灭的风暴，还在后面。
当她强忍着神魂的悸动与恐惧，更深层次地去感知那股恐怖气息的本源时，她整个人，如遭太古神山正面轰击，又似被九霄神雷劈中了天灵盖！娇躯剧烈一颤，猛地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那股气息的核心……
不是人类！
绝对不是人类修士能拥有的气息！哪怕是人族大帝少年时，也不可能有如此纯粹而古老的……
那是……妖气！
是精纯到了极致，已然返璞归真，甚至已经升华蜕变为一种“道”的、铭刻于天地规则本源的……无上至尊妖气！
瑶曦仙子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开天辟地时的混沌闪电，轰然劈过，照亮了尘封在最深处、几乎要被遗忘的记忆角落！
一个仅仅存在于摇光圣地最古老、最残破、被视为神话传说甚至臆想的兽皮古籍中，被无数先贤认为是早已灭绝了无数个纪元的名字，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带着无尽的恐惧与震撼，跳了出来！
上古大凶！ 执掌阴阳极变！ 不死神鸟！ 九幽雀！
“你……你是……九……九幽雀？！”
瑶曦仙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尖利扭曲得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认知崩塌带来的震撼，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认出来了！绝对不会错！
这股炽热与酷寒交织、诞生于冥古的至尊妖气，她年轻时因好奇，曾冒险进入摇光圣地禁地，在那张据说沾染过神魔之血的古老兽皮卷上，感受过一丝微弱到极致、却令她当时险些道基崩碎的残留烙印！
那是一头真正记载于太古神话时代，曾与少年时代的大帝争锋，凶名赫赫，振翅可遮天蔽日，鸣叫能引动阴阳逆乱，羽翼挥洒间足以焚天煮海、冰封纪元轮回的无上凶禽！是万妖之祖级别的存在！
传说中，它早已在某个不可考纪元的惊天大战中彻底陨落，身化冥土，神魂俱灭！
它……它竟然还活着？！从那湮灭一切的太古长河中存活了下来？！
而且…… 还修炼到了能完美化形、气息与道相合的地步？！ 还心甘情愿地……褪去凶禽尊荣，化为人形，成为了这位青云宗主脚下……一个看似柔顺的……侍女？！
“轰隆！”
瑶曦仙子的神魂之海，彻底炸开了！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知，全都化为一片空白，随后是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
完了。
她之前那点小小的庆幸，那点自以为抓住了万古难逢机缘的沾沾自喜，那点权衡利弊后舍弃一切的决绝，在这一刻，在这尊活着的太古传说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幼稚不堪！如同井底之蛙仰望苍龙！
一个圣人境的侍女！ 一个上古传说中的大妖、足以与少年大帝争锋的存在化形的侍女！
自己这区区圣人王修为，摇光圣主的名头，东域第一仙躯的虚名……在这等存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怕是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自己方才竟还心生敌意和比较之心？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巨大的恐慌与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如同亿万吨冥海寒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极致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甚至觉得，宝座上的主人下一秒，就会因为自己的碍眼与微不足道，像驱赶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随意挥挥手，将自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因为，自己这点微末的价值，在这等场面下，根本就是一种亵渎，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不配与那等传说中的存在并列。
第四卷 雀语亲昵
然而。
宝座之上的苏夜，身影始终笼罩在淡淡的月辉与神秘道韵之中，看不真切具体容貌，只能隐约窥见其轮廓，感知其存在。从始至终，他的姿态未曾有丝毫改变，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分。
对于瑶曦的匍匐，对于九幽雀的突然出现乃至褪去衣裙，他的反应都是一致的——
平静。
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蕴含宇宙轮转、足以容纳万古兴衰的绝对平静。
仿佛脚下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圣地之主的臣服，还是太古凶禽的化形侍奉，都是理所应当，寻常如呼吸喝水，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他的目光，依旧那般淡漠地落下，看着下方两个姿态各异、却同样堪称世间绝色的女子，如同看着殿外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
九幽雀化形的黑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主人的这种目光与态度。她赤着一双完美无瑕、白皙如玉的纤足，轻盈地踩在冰凉无比的养魂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宝座之前。
她没有像瑶曦那般五体投地的匍匐，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那是专属于她的位置一般，屈膝跪坐在了苏夜的脚边，姿态优雅而亲昵，带着一种野性被驯服后的独特温顺。
她仰起那张妖异绝美、足以让神魔失神的脸庞，望向苏夜那模糊的面容。一双深邃凤眸中，此刻荡漾着足以将钢铁融化的浓烈情感与依赖。
她伸出小巧猩红的丁香小舌，极其诱惑地、缓缓舔了舔自己饱满欲滴的红唇。这个动作由她做来，没有半分低俗，反而充满了一种致命的、原始的魅力。
“主人~”
她的声音响起，不同于瑶曦空灵圣洁的嗓音，而是带着一种天生的、慵懒沙哑的魅惑，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是魔鬼在耳边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能轻易勾起生灵心中最深沉、最原始的欲望与渴求。
“您这次出去，动静可不小呢。可是把整个东域都吓坏了哦。”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与有荣焉的调侃，以及深藏其间的无限崇拜。
“不过，”她微微耸动精巧的鼻翼，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眸中闪过一抹迷醉的光彩，“您身上的气息，好像又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好闻了呢。像是……像是混沌初开时的那一缕本源道香……”
说着，她像一只找到了依靠的、慵懒而高傲的猫咪，极其自然地将脸颊轻轻地、眷恋地，在苏夜那看似普通、却仿佛承载着诸天重量的玄色道袍的膝盖上，蹭了蹭。雪白的脸颊与深色的道袍形成强烈对比，那副全然信赖、无限亲昵的姿态，流畅自然到了极点，仿佛已做过千次万次。
那副景象，充满了禁忌的诱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瑶曦仙子，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大脑再次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
原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侍奉的姿态，并非只有自己想象中那种卑微到极致的匍匐？！
原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自然、信任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那并非简单的仆从与主人，更像是一种……超越了寻常界限的、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共生与羁绊！
自己那套看来，简直是刻意、做作、充满了功利心，落了下乘中的下乘！
瑶曦仙子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酸楚与嫉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豁然开朗般的、疯狂的……向往与炽热！
原来，真正的道路，是这样走的！
而宝座上的苏夜，对于九幽雀这般亲昵甚至略显逾越的举动，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仿佛一切都是风的流动，云的变迁，自然而然。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似乎一直支撑着下颌的手指。
那细微的动作，却让跪坐着的九幽雀像是得到了某种无上的嘉奖与许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满足至极的咕噜声，像极了被顺毛抚摸的猫科动物，蹭得更安心了。
然后，她那双深邃妖异的眸子，终于慢悠悠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转向了旁边依旧僵硬匍匐、脸色惨白、世界观还在持续崩塌与重组的瑶曦仙子。
目光相接。
瑶曦猛地一个寒颤，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第五卷 新序与旧章
九幽雀的目光，并没有敌意。甚至没有太多审视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打量新玩具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漫不经心，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古老存在俯瞰短暂生灵的淡漠。
“哦？”她红唇微启，声音依旧慵懒魅惑，“一个新来的？模样倒还算周正，气息也勉强纯净。主人，您这次出门的收获？”
这话像是问苏夜，又像是自言自语。她并没有期待回答，目光又重新落回苏夜身上，仿佛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这话听在瑶曦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猛地从巨大的震惊和自惭形秽中惊醒过来！强烈的求生欲和那丝不甘被轻易比下去的执念瞬间压倒了恐惧。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在主人和这位恐怖存在面前留下印象的机会！哪怕只是最微弱的印象！